遇害307天后，6月7日，河南22歲女子王換玲的遺體終被火化。

此前兩日，該案在江蘇省昆山市人民法院一審宣判。王換玲生前的丈夫李某印，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6月10日，王換玲的親屬接到了一審判決書，但表示不服，他們要求死刑立即執(zhí)行。代理此案的陳律師對南都記者稱：“案件雖己宣判，但還沒有發(fā)生法律效力。我們正在寫申請書，希望檢察院作出抗訴決定。”

王換玲。

陳律師證實，今年1月16日，該案由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時，蘇州市人民檢察院的公訴人曾當庭表示：兩人婚后感情破裂，婚姻瀕臨崩潰，由于男方的偏執(zhí)導致了悲�。�李某印雖有自首情節(jié)，但殺人意愿強烈，造成較大社會影響，建議判處死刑。

但一審法院并沒有采納這一判決建議。王換玲的姐夫姜先生告訴南都記者，法院作出輕判決定的理由有二，其一是被告人有自首情節(jié)，其二是認定本案“屬于不能很好地解決家庭矛盾引起殺人”。

李某印。

對于這兩點理由，陳律師回應南都記者稱：“自首是法定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的情節(jié)，不是應當從輕或減輕處罰的情節(jié)。”

姜先生則試圖在抗訴申請書上闡明，李某印殺害妻子并非“不能很好地解決家庭矛盾”，而是具有強烈的殺人意愿。李某印雖在犯案后自首，第一次出庭時卻一度翻供，聲稱“喝醉了酒、殺人時沒有意識”，直到法官出示他自首后的口述，李某印才改口認罪。

王換玲生前與李某印結(jié)婚5年，育有兩個女兒。悲劇發(fā)生后，她的近親屬放棄了刑事附帶民事賠償，也拒絕任何形式的和解。

丈夫行兇當晚致電岳母

兇案發(fā)生在2018年8月4日深夜，蘇州昆山市石牌鎮(zhèn)的一處宿舍內(nèi)。此前3天，在浙江打工的王換玲剛剛被丈夫李某印接來昆山，住進這個位于服飾廠中的夫妻單間。

讓他們夫妻二人分頭打工，是王換玲母親的主意，因為知道他們在一起容易吵架，自家女兒會吃虧。那時，聽說李某印堅持要把王換玲接到身邊，姐姐王艷也不放心，特地打電話過去勸阻。李某印卻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姐，我改了，以后為了這兩個孩子會好好過。”

王艷信了。2018年8月3日，是王換玲和李某印結(jié)婚5周年紀念日（5年前，男女雙方未滿法定婚齡，兩人僅舉辦了婚禮）。她怎么也想不到，在結(jié)婚紀念日第二天，妹夫就對妹妹下了殺手。

王艷的丈夫姜先生記得，那天夜里11點，李某印給家里打來電話，對接電話的岳母說：“我把你女兒殺了。”聽到這句話，老人嚇得渾身打顫，“幾乎直接就昏死過去”。姜先生和家中一位男性長輩連夜驅(qū)車，從河南趕往案發(fā)現(xiàn)場，第二天中午趕到時，李某印已投案自首，案發(fā)宿舍貼上了封條和警戒線。

幾天后，悲痛欲絕的父母在警察局見到了王換玲的遺體。2018年8月15日，昆山市公安局出具了《死亡鑒定》：“死者王換玲符合因頸部損傷致右頸部頸動脈、頸外靜脈、頸內(nèi)靜脈及上腔靜脈離斷引起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女方家屬懷疑，李某印行兇的起因可能是養(yǎng)家方面的紛爭。

事發(fā)前半小時，王換玲還跟娘家通了電話，提到她覺得自己比較粗心大意，無法勝任李某印在昆山給她介紹的工作，李某印就怪她不掙錢，與她吵了一架。但據(jù)姐姐王艷回憶，在電話中，“他們兩個就像平時吵著玩一樣，感覺沒有多大的事。”

一場事先張揚的殺妻案

王艷說，妹妹與妹夫在打工時相識，本是自由戀愛，認識3個月就走入了婚姻，但由于性格不合，經(jīng)常為了瑣事爭吵。每次只要妹妹提到離婚，妹夫就放話要殺了她；等女方家人問起來，李某印又辯稱，只是嚇唬嚇唬妻子，“不會傻到這樣去做”，李某印的父母也表態(tài)，“他就是那張嘴賤”。這樣的事情多次上演之后，王換玲一家從最初的震驚、恐懼，逐漸轉(zhuǎn)變?yōu)橛^望。

在王艷和丈夫姜先生的印象中，全家人第一次動怒，是在2014年春天。那時，18歲的王換玲剛生下大女兒，在外打工的李某印回家照看，矛盾卻因此顯露。有一次，李某印出手掐了王換玲的脖子，娘家人一氣之下把她接回，并要兩人“散伙”。可是李某印專程跑去王家下跪，哭著承諾“以后再也不這樣了”，王換玲最終選擇回到他身邊。

過了半年，兩個人在江蘇打工時，又一次爆發(fā)爭執(zhí)，李某印舉起一把刀對著王換玲威脅。王換玲的家人聽說后，千里驅(qū)車把她帶回老家，甚至幫她聯(lián)系了離婚律師。王換玲卻在最后時刻放棄訴訟。沒過多久，她再次懷孕，生下了二女兒。

王艷一直告訴妹妹，家庭暴力有第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可是，看她自己一再維持現(xiàn)狀，王艷不知底細，也很無奈。

直到王換玲遇害后，她的至親們才意識到，讓她一直不敢走出婚姻的，不僅是兩個年幼的孩子，還有對丈夫威脅的懼怕。

一審庭審時，法官問李某�。�是否說過如果離婚，就殺王換玲全家？李某印供述：“說過一次。”王艷和丈夫姜先生卻對南都記者回憶，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可聽到的人當時都沒有引起警惕。

受害者生前在QQ空間發(fā)狀態(tài)，許多人勸她“想開”。

在王換玲的QQ空間，也曾留下數(shù)十條自述被丈夫傷害、對婚姻死心的隨記，時間橫跨整段婚姻。可總有人在評論里安慰她：“夫妻之間難免有磕磕碰碰！只要吵完了就沒事。”“別賭氣了。”“為了你閨女，別跟他一樣。”

現(xiàn)如今家人已經(jīng)明白，那些王換玲寫給自己的話，全是真實的絕望，但王換玲已經(jīng)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