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她對我說，‘我恨你們！’”

談到女兒

蓮馨的父親顯得有些絕望

他似乎已經(jīng)是江郎才盡

用他的話說

他已經(jīng)沒有辦法去“撬”開她的嘴

對，他用的是“撬”！

“難道我們愿意留她在老家，又把她接走的嗎？”

蓮父說，蓮馨說恨自己和妻子的話時，她還只有四五歲。當時，他剛剛把孩子從父母身邊接過來。

“蓮馨從小就跟著我父母生活，她三歲時，我父母表示不能再帶了，我們才把她接過來一起生活�！鄙徃刚f，就因為這件事情，小蓮馨認為是父母故意要讓她跟爺爺奶奶分開，割裂了她跟爺爺奶奶的感情，記恨在心�！皠偨踊貋砟菚�，她不愿意跟我們說一句話�！�

蓮父說，起初他跟妻子覺得，小孩子過段時間就好了。小孩子記得快，忘得更快。再加上，常年在外工作確實很辛苦，他們跟孩子的交流并不多，蓮馨也從來不跟他們交流。他們一直覺得只是孩子內(nèi)向，未曾想，孩子都已經(jīng)8歲了，依然如此。

“她有什么心事都不愿意跟我們說，唯一的抗拒就是悄無聲息地跑掉�！鄙徃父嬖V記者，他印象比較深的就是在南昌那次，當天，一家人還在一起有說有笑，并在游樂場玩了一整天。沒想到，當天晚上，孩子就不見了�！罢�整跑了一星期，我找得都已經(jīng)絕望了，后來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在街上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孩子像她，一直跟上去，才發(fā)現(xiàn)她跟一個大孩子在一起�！�

那次，蓮父沒有回避他教訓了蓮馨的事實。并且，他承認，下手很重。這是他與記者近一小時的交談中，唯一一次承認下手最重的一次。說到這里時，記者注意到，這個一米八的壯漢，咬著嘴唇頓了一下。“我們是她的父母，難道我們愿意把她放在爺爺奶奶那里，又把她強行從爺爺奶奶那里帶走嗎？”

今年1月，蓮馨留宿派出所的那一晚。蓮父去派出所接她，民警給他上了一課。他嘗試著給她找心理醫(yī)生，并且自己和妻子通過網(wǎng)上自學了一些兒童心理知識。嘗試著尋找答案。但是，在他看來，都于事無補。

“他給我5塊錢，最后都收回去了�！�

雖然沒有直說，但是記者從蓮父的言語中能夠感覺到他的觀念里，教訓似乎比傾聽更有用。他覺得，問題出在孩子那。

為了補正自己的觀點，蓮父特意舉例了最近發(fā)生的一件事。當時學校剛開學，蓮馨的母親問蓮馨要不要拿點零花錢，起初蓮馨拒絕了，她說她不要。最后，母親就只給了她5塊錢備用。放學后，蓮母發(fā)現(xiàn)蓮馨的書包塞滿了零食，估略完全超過了5元的價值。蓮母問蓮馨，蓮馨回答是同學給的。又問，她說，是5元買的。再問，她答，是自己拿了母親20塊錢。

這一回，蓮馨有沒有挨揍，蓮父沒有回答，蓮母避而不談。坦率的說，由于是單一信源，讓記者全部采信是不可能的。畢竟，記者始終未獲得單獨向蓮馨求證的機會。

不過，類似的家庭親子關系，記者卻并非首次遇到。記者前次從另外一個孩子口中獲得對父母咬出“我恨他”三個字，也就在去年。這是在常德市新安學校。

這是常德市直唯一一所公辦的未成年人不良行為矯治學校。說這句話的孩子記者暫且叫他D。他是該校目前唯一一名已經(jīng)接受了近三年行為矯治的孩子。今年14歲，他有深度網(wǎng)癮。用他的話說，現(xiàn)在國內(nèi)的手機游戲，沒有他沒玩過的。而且，都已經(jīng)玩了至少兩遍了�！胺畔率謾C，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同蓮馨一樣，從小就沒有和父母待在一起。后來，父母又因故離婚。再后來，他就跟著姐姐一起長大。姐姐現(xiàn)在大概20歲。他說他恨他的父親。從小到大，就沒有管過他。唯一一次過生日，給了他5塊錢，因為說不喊“爸爸”，就被打了一頓，把錢收了回去。他跟父親的交流，拳頭似乎比語言多。他明確的表示，他不愿意跟父母生活在一起。

事實上，記者曾對新安學校的在矯學員進行過一次問卷調(diào)查。統(tǒng)計證實，接受問卷調(diào)查的100余名學員中，超過91%的學員或來自單親家庭、或有留守經(jīng)歷、或至今未同父母生活。在可傾訴對象中，鮮有父母是首選傾訴對象。將父母列為傾訴對象的都微乎其微。更準確的說，除了偶有同齡人傾訴外，他們沒有語言傾訴的方式或?qū)ο蟆?/span>

“你們誰都不要收留她，她自然就會回來了。”

按照蓮父的描述，以及記者所見的蓮馨的經(jīng)歷。記者不得不把蓮馨同新安學校的那些孩子聯(lián)系起來。

在與鄰居、父母、老師的交談中，普遍的反饋是這個女孩很內(nèi)向，不多言。6月1日，記者在與她短暫的交流時，她的回答表現(xiàn)得也很機械，摳不出一個多的字。甚至，讓記者產(chǎn)生了是不是在背誦的懷疑。相反，蓮父透露的另外一個細節(jié)又不得不讓記者注意，“外面只要有依靠，她就會出去�！�

無怪乎，蓮父還說了這句話，“你們誰都不要收留她，她自然就會回來了。”記者已知的蓮馨的幾次離家出走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第一次，是一位工廠保安半夜里在馬路上發(fā)現(xiàn)并收留了她。第二次，她離家出走后，又去了那里，然后被送到派出所。接著，何姐收留了她一次，再后來她又離家出走，又去了何姐和她的一干鄰居那里。

按照當時新安學校的心理咨詢師給出的解釋，這些行為無非就是孩子“失愛”的一種表現(xiàn)。她說，孩子失愛的集中表現(xiàn)就是行為問題。因為留守、父母教育方式等原因，父母與孩子之間無法建立有效的傾訴關系，很難找到依靠感�！霸谶@些孩子中，你很難找到那種從小獲得溺愛的，畢竟祖輩的放養(yǎng)并非溺愛�！�

從蓮父的言語中，記者同樣聽到了爺爺奶奶的放養(yǎng)。并且，他把這些歸結為蓮馨怨恨他們的理由。他說，小女兒從小跟著夫妻倆，就完全與蓮馨的性格不同。“為什么妹妹那么外向呢？性格問題�！�

蓮父曾向記者表示，他要把蓮馨留在身邊，緩和與女兒的關系。他不想放棄�？勺罱K，他還是將蓮馨轉(zhuǎn)學走了。

這不得不讓記者想起蓮馨在灌溪鎮(zhèn)中心小學時的班主任給記者說過的一句話，她告訴記者，在轉(zhuǎn)學到他們學校前，蓮馨就曾在常德本地有過轉(zhuǎn)學。她覺得，這不過是蓮馨父母逃避輿論的一種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