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D揭“聰明藥”：管制精神藥品被用來提高孩子成績 卻成“癮君子”。新京報動新聞出品

新京報記者 龐礴 實習生 齊鑫 編輯 滑璇 校對 賈寧

高三女生田靜(化名)接過媽媽遞來的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白色藥片。

媽媽說這是“聰明藥”，能提升她的學習狀態(tài)。她想想不斷下滑的成績，又想想那些無論如何都沒法靜下心來完成的物理題，混著水把藥片吞了下去。

藥片的主要成分是哌醋甲酯，常見商品名包括利他林、專注達等，俗稱“聰明藥”。

首都醫(yī)科大學三博腦科醫(yī)院神經(jīng)內(nèi)科主任王夢陽說，哌醋甲酯是一種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興奮劑，在藥效內(nèi)，服用者的注意力提升、疲勞感下降。

一名服用過利他林的網(wǎng)友對新京報記者表示，藥效內(nèi)注意力集中，效果好，而且“沒有成癮性”。

▲1月22日，北京高新醫(yī)院。田靜等人曾在此接受治療。實習生 齊鑫 攝

但這并非全部事實。在中國，哌醋甲酯被衛(wèi)生行政部門列入第一類精神藥品名單，是嚴格的處方藥。北京高新醫(yī)院主任醫(yī)師徐杰說，哌醋甲酯的作用機制與冰毒的主要成分苯丙胺(又名安非他命)類似，在大劑量服用時可能成癮，但藥效較弱�！暗轿覀冞@戒毒的，有一成左右是利他林服用者。超過一半都是從‘聰明藥’開始，最后變成麻古、冰毒等毒品的成癮者。”

徐杰接觸過大量利他林成癮者，他發(fā)現(xiàn)，“聰明藥”已越來越多地被普通人用于非臨床治療。服藥者有14歲的學生，也有三四十歲的青年，他們抱著提升學習、工作效率的初衷，最終卻成為了癮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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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藥者

田靜第一次吞下那片“聰明藥”時，沒什么特殊感受。

當時，她在北方某省的一所市級重點中學上高三，班級排名已經(jīng)跌出了前十。而在高一、高二時，她一直是班級前五。那片指甲蓋大小的白色藥片是她的全部希望。

藥是媽媽給的。田靜對這種藥并不了解，也不清楚媽媽知道多少，只記得媽媽說：“有人吃了成績就變好了，你試試�！�

吃了藥，攤開書，田靜的心思還是扎不到課本里。尤其是最難學的物理，做題時還是沒思路。最初，她每天早晨上學前吃一片，覺得變化不大。兩三個月后，服藥量變成了每天兩片、三片，早上出門前、晚上回家后各吃一次。田靜感覺自己的課堂專注度提高了，聽完物理課，做做練習，很容易就學會了。

服藥兩個多月后的那次月考，田靜考進了班級前十，還在班會上分享了進步經(jīng)驗：好好看書，多做題。但真正的秘訣，她沒有說。

35歲的王波(化名)是2017年5月開始服用利他林的。當時，他剛從父親那里接手了家里的裝修公司。此前數(shù)年，家人從未對他有什么苛求，買車、旅行，手頭從來不缺錢，等到自己經(jīng)營公司時，才知道做生意并不容易。

那段時間里，王波做什么都覺得力不從心。跟客戶談合同，聊一個多小時就不想說話了;好不容易談下來的單子，加工地磚的時候又總是出錯。

他最怕剛把生意交給自己的父親在飯桌上提起公司的事。每每遇到這種情況，都心里犯怵，用各種事由、借口岔開話題。父親似乎察覺了他的焦慮，漸漸不問公司的事了，可王波更緊張了：“但凡有一批活兒沒干好，我就趕緊補貨，不僅掙不著錢，還得搭錢�！�

一次飯局上，一個朋友提到了利他林，“說是中學生學習、考試的時候吃的”。既然學生們也吃，那應該沒什么問題。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子從朋友手中買了6片。

以往談合同時，他幾十分鐘就會感到疲倦，而藥物帶來的注意力集中讓他可以連續(xù)不停地說上三四個小時。他自認為把廠子打理得越來越好，在那些“買賣干得如日中天的老同學”面前，終于抬起了頭。

▲1月23日，北京華佑醫(yī)院的門診大廳里張貼著國務院規(guī)定：“對自愿接受治療的吸毒人員，公安機關對其原吸毒行為不予處罰�！睂嵙暽� 齊鑫攝

“服用利他林的人，基本都承受著很大的生活壓力，許多還有嚴重的家庭矛盾，所以才把學習、工作的高效當做出口。”徐杰說，他接觸的眾多利他林成癮患者中，二十歲左右的居多，性格大多內(nèi)向，男性占到70%。他們當中有的來自單親家庭;有的父母過分溺愛，給孩子很多零花錢，卻缺乏情感上的關愛和引導;有的父母非常嚴厲，抱著強烈的望子成龍心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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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藥”上癮

“利他林確實能讓人的專注度有所提升�！毙旖苷f，因為其中的哌醋甲酯可以加快多巴胺和去甲腎上腺素釋放，而這些物質(zhì)決定了大腦能否自我約束，注意力、控制力、執(zhí)行能力等都與此有關。

在臨床醫(yī)學中，正是利用這種原理，醫(yī)生會用利他林治療兒童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和嗜睡癥(即發(fā)作性睡病)。

1996年，原衛(wèi)生部頒布了《精神藥品品種目錄》，依據(jù)不同的藥物依賴性和人體危害程度將精神藥品劃分為第一類、第二類，對第一類的管制更加嚴格。哌醋甲酯被列為第一類精神藥品。

“之所以被列為第一類精神藥品，是因為利他林具有成癮性�！北本┤A佑醫(yī)院主任醫(yī)師張銳敏從事成癮臨床及干預研究多年。他表示，作為精神興奮劑，利他林的作用原理與冰毒的主要成分苯丙胺相似，但藥效比冰毒弱，長時間、大劑量服用會產(chǎn)生成癮性。“人體自身會分泌多巴胺等主導興奮的神經(jīng)遞質(zhì)。如果分泌長時間依賴興奮劑，自身的分泌能力就會下降。一旦停藥，就會產(chǎn)生不適�！�

服藥一個多月后，田靜開始掉發(fā)、失眠，幾乎每一個夜晚都在輾轉反側中度過。

高三上學期快結束時，媽媽發(fā)現(xiàn)了這些異常，讓田靜停了藥。可停藥后，她開始頭疼、惡心，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課又聽不進去了，看書、做題也不行。

田靜沒去醫(yī)院檢查，想要說服媽媽讓自己重新吃藥，但被拒絕了。為了吃藥，說話輕聲細語、從不跟父母吵架的田靜，開始和媽媽大聲爭吵：“當初是你給的我這個藥，現(xiàn)在為什么不讓我吃!”

18歲的劉欣欣(化名)也是在高三時開始服用利他林的，是同班好友介紹的。服藥不到兩個月，那名同學就突然因病休學，再也聯(lián)系不上了。

沒了利他林，劉欣欣開始心慌、煩躁、食欲不振，“總感覺自己就要猝死了”。她在家和父母吵架，在學校疏遠同學，認為向老師提問很蠢，自習課時不想看書做題，一個人繞著操場一圈又一圈地轉。

斷藥的人會產(chǎn)生不適，手里有藥的人則可能不斷加大服藥量，產(chǎn)生更嚴重的問題。

▲一名閑魚賣家向記者展示瑞士諾華生產(chǎn)的利他林。受訪者供圖

徐杰的一名患者在美國準備SAT考試時，由于過量服用利他林導致嚴重抑郁、自我封閉�！昂⒆拥膵寢岋w到美國時，發(fā)現(xiàn)女兒的房間很臟很亂，食品、生活垃圾堆得滿屋子都是。孩子一張嘴，說話已經(jīng)前言不搭后語了，有點精神錯亂的感覺�！�

徐杰說，他知道的病例里，服藥最多的患者一天吃10片利他林。

“這已經(jīng)遠遠超出正常人的使用劑量了。”北京宣武醫(yī)院藥科醫(yī)生沈江華告訴新京報記者，一般來說，有服藥需求的兒童每天一片，隨著癥狀變化、年齡和體重增長服藥量可能增加，但上限不過三四片——在醫(yī)囑范圍內(nèi)服藥，是不會成癮的，但自己服藥、不斷加大劑量，就有成癮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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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聰明藥”到搖頭丸

更可怕的是，利他林服用者很可能接觸到成癮性更高、對人體危害更大的藥品，如苯丙胺類藥物、麻古等。

田靜媽媽禁止田靜服藥后，田靜忍不住，自己到網(wǎng)上找藥、買藥。她輸入關鍵詞利他林，在某個百度貼吧一連串的帖子中看到一個QQ號，加了好友。

藥房里平均20元左右一片的“利他林”，賣家開價每片100元。第一次，田靜只買了3片，沒敢留家里的地址，讓賣家寄到了放學路上常去的文具店。

和以往的白色藥片不同，袋子里的藥是粉紅色的�；丶彝滔潞螅�田靜有了頭疼、惡心等第一次服藥時沒有過的癥狀。詢問賣家時，對方說這些都是“不同生產(chǎn)廠家”引起的差異。

3天后，她吃完了粉色藥片，再次找到這位賣家，轉賬、購藥。漸漸地，她徹底離不開這種粉紅色的小藥片了，服藥量從每天一片變成了兩片、三片，高考前一個月左右穩(wěn)定在每天四片，高考當天一下吃了五片。

▲徐杰辦公室的科普櫥窗里陳列的搖頭丸。田靜服用的搖頭丸，與其中的粉色藥片外形相同。實習生齊鑫 攝

幾年攢下的近萬元積蓄全被她砸了進去，還是不夠。她開始向父母要錢買藥，編造了學校交費、外出游玩等各種理由，有時要五百，有時要一千。但沒過幾天，錢又沒了。

高三下學期，田靜的失眠和脫發(fā)越來越嚴重。她總覺得同學在背后議論她，瞧不起她，漸漸疏遠了所有人。她總感覺有人跟蹤自己，要害她、要殺她，每天放學要媽媽來接才敢走。

高考結束后，已默認女兒服藥的田靜媽媽將孩子帶到醫(yī)院。醫(yī)生檢測后發(fā)現(xiàn)，田靜行李箱中的粉紅色藥片有七成左右苯丙胺類物質(zhì)。也就是說，那根本不是“聰明藥”，而是亞甲雙氧甲基安非他命，俗稱搖頭丸。

服藥沒多久，王波的利他林也斷供了，供藥的朋友搬到了外地，只給他留下了一個賣家的QQ號。他拿到幾片白色藥片，吃了覺得“腦袋漲漲乎乎的，暈乎乎的”，后來才知道那是麻古。

“在我們這里住院治療的，70%左右都是濫用苯丙胺類毒品的。在這70%里面，通過利他林、專注達等聰明藥接觸到苯丙胺類的，大概占一半�！毙旖芙佑|的患者中，和田靜、王波有相同遭遇的不在少數(shù)。其中年齡最小的一個孩子才14歲，在網(wǎng)上購買利他林時買到了搖頭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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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監(jiān)管

在世界范圍內(nèi)，哌醋甲酯受到不同程度的管控，控制苯丙胺、LSD等精神藥物的聯(lián)合國公約《精神藥物公約》中，利他林在四級分類中被列為第二類藥物，與安非他命、四氫大麻酚(大麻中的主要精神活性物質(zhì))并列。

在中國，依據(jù)原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于 2005年頒布的《麻醉藥品和精神藥品生產(chǎn)管理辦法(試行)》，第一類精神藥品及原料藥生產(chǎn)需要向所在地的省級藥品監(jiān)督管理部門提出申請，由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決定是否批準。醫(yī)院藥劑科根據(jù)臨床需要申請，經(jīng)所在地設區(qū)的市級人民政府衛(wèi)生主管部門批準后，才能向本省內(nèi)的企業(yè)購買。

正常情況下，只有注意力缺陷多動癥患者、嗜睡癥患者才能從醫(yī)生那里獲得這種處方藥，且醫(yī)生開藥前須對患者進行嚴格檢查。首都醫(yī)科大學三博腦科醫(yī)院神經(jīng)內(nèi)科主任王夢陽說，醫(yī)生會給前來就診的孩子一份量表，測試他的多動、注意力水平、學習狀態(tài)等等，如果癥狀輕微、發(fā)病時間短，就不會開藥。

“國內(nèi)生產(chǎn)的利他林(商品名專注達，通用名鹽酸哌醋甲酯緩釋片)，適應人群一欄寫的是6-12歲患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兒童�！蓖鯄絷栒f，也就是說，如果是注意力缺陷的患者，超過12歲就無法開出利他林，“國內(nèi)現(xiàn)在沒有針對成年注意力缺陷患者的治療方式，藥物說明書也沒有標出相應的適應癥。”

利他林的另一項適應癥是發(fā)作性睡病，也就是嗜睡癥。“但也不會輕易開。如果癥狀不嚴重，通常會建議病人喝濃咖啡、茶之類的解決問題。”王夢陽說。

即便開出藥來，量也不會太多�！鞍凑�2007年開始實施的原衛(wèi)生部《處方管理辦法》，哌醋甲酯用于治療兒童多動癥時，每張?zhí)幏讲坏贸�過15日常用量，后來上限改為一個月。”北京宣武醫(yī)院藥師沈江華說，每個患者的取藥量基本固定，如果上一次的藥還沒用完，醫(yī)院不會發(fā)出下一次的藥;如果藥量突增，藥師也會跟醫(yī)生確認處方。按照規(guī)定，家長以每月一次的頻率到醫(yī)院取藥，每次一到兩盒，每盒20片。

“此外，醫(yī)院每次開藥都會留下記錄，患者拿走的是哪一批次的藥品是可追溯的�！鄙蚪�華說。

在三博腦科醫(yī)院，醫(yī)生開出含有利他林的處方后，還要報給醫(yī)院的藥房主任、院長，之后才由醫(yī)院向藥廠買藥。從開出藥方到通知患者取藥，一般需要3天左右。依據(jù)《處方管理辦法》，第一類精神藥品處方需要保留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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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患手中流出國產(chǎn)藥

嚴格監(jiān)管之下，并非全無漏洞。

一名醫(yī)生告訴新京報記者，早在2000年左右，就有想要參加司法考試的朋友說，備考過程中太過疲倦，想要服用利他林來提神，但他表示不能服用。

徐杰也說，理論上講，醫(yī)生寫病歷、開處方的過程可以造假�！氨M管衛(wèi)生行政部門會對處方進行監(jiān)督檢查，但通常只是以處方比對病歷，但病癥是否有問題，很少能發(fā)現(xiàn)�！�

2019年2月中旬，新京報記者在閑魚網(wǎng)搜索“專注噠”“專注.達”等字樣后發(fā)現(xiàn)，四五條藥物廣告隱藏在圖書、汽車之中。其中，有賣家在2018年6月、7月連續(xù)5次賣出5盒專注達，并表示自己出售的藥品為國產(chǎn)，是從正規(guī)醫(yī)院開出的。另一賣家稱，自己手中有一盒西安楊森制藥有限公司生產(chǎn)的專注達，能拿到藥是因為自己的孩子是多動癥患者。

▲有賣家在閑魚網(wǎng)出手閑置的專注達。網(wǎng)絡截圖

或許由于處方藥的原因，閑魚上的專注達價格普遍高于醫(yī)院藥房。新京報記者查詢藥品比價網(wǎng)發(fā)現(xiàn)，一盒15片的專注達零售價300元左右。但上述5次銷售專注達的閑魚賣家的銷售記錄顯示，15片一盒的價格從380元到700元不等。

沈江華認為，利他林的流出，或許因為國家對精神藥品的管控不如麻醉藥品嚴格。比如杜冷丁、芬太尼貼劑等麻醉藥品，患者使用后，醫(yī)院必須回收針劑，之后才能開具下一次的用藥，但利他林沒有相關要求。

此外，一些多動癥患兒癥狀穩(wěn)定后，家長可以直接前往醫(yī)院代領藥物，醫(yī)生不需要每次都對患兒面診�！翱赡軙�有家長在孩子病情減輕后依然開藥，然后轉賣。不過因為醫(yī)生仍然會定期面診，所以通過這種渠道流出的藥規(guī)模不大�！鄙蚪�華說。

沈江華的說法在網(wǎng)上得到了印證。在閑魚網(wǎng)，自稱出售國產(chǎn)專注達的賣家數(shù)量不多，其中兩位賣家還表示需要等下個月醫(yī)生開藥后才能發(fā)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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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走私藥

網(wǎng)絡上，更多賣家售賣的是“瑞版”或“巴版”的利他林。前者由瑞士諾華集團生產(chǎn)，后者是巴基斯坦諾華制藥集團的仿制藥——二者均為《我不是藥神》中的抗癌藥物生產(chǎn)商。

與西安楊森生產(chǎn)的專注達不同，沈江華說，這種從國外流進國內(nèi)的利他林成癮性更高�！皣鴥�(nèi)的專注達是緩釋片，上午服用后會在一天中緩慢釋放藥性，藥物起效后也比較緩和。國外的利他林不是緩釋片，半衰期短，容易一天內(nèi)反復多次用藥，更易成癮�！�

新京報記者搜索發(fā)現(xiàn)，在百度貼吧、微博等社交網(wǎng)站，利他林廣告并不少見，平臺也未對關鍵詞進行處理，有人發(fā)微博“求利他林”，便有賣家應聲而至。還有賣家在知乎網(wǎng)寫下利他林的服用經(jīng)歷，稱這是“最廣泛最主流也最好用的益智類藥物”。

在閑魚網(wǎng)，直接搜索利他林無法得到結果，但藥物隱藏在一些看似無關的商品之后。比如“利他利手表”、“利他好，利潤很低，專注學習的桌子”、“利他保溫杯，專注瑞士，自用保真”。這些鏈接里往往留有賣家的微信號、QQ號等，有意向的買家可以加號私聊。

▲閑魚賣家以“專注學習的桌子”等標示商品。記者詢問后，賣家表示出售的是瑞士版利他林。

至于這些藥品的來源，張銳敏推測或許來自國外的醫(yī)院。“在瑞士等國家，利他林雖然屬于處方藥，但成年人注意力缺陷可以確診，”他說，這意味著患者可以在進行量表測試時造假，從而獲取藥物。

2019年2月13日，一名閑魚賣家在微信中告訴記者，她的朋友一次便能從瑞士的醫(yī)生那里拿到數(shù)十板利他林，然后定期“人肉”帶回國內(nèi)。她說國內(nèi)不少瑞士利他林賣家都是從她手里拿貨，然后加價轉賣，20片一板的利他林會被加價400元到700元。

這名賣家還表示，藥品入境時，偶爾會被海關查扣。遇到這種情況，價格會漲得更高，“能貴上一倍”。

2月19日，新京報記者就此問題咨詢了上海某報關公司。該公司工作人員表示，由于國外生產(chǎn)的利他林不在原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與海關總署聯(lián)合發(fā)布的《進口藥物目錄》中，因此無法通過提供報關單及其他文件的方式進行商業(yè)報關。但價值在1000元以下、攜帶處方、可證明屬于自用范圍內(nèi)的藥物不會被海關沒收。

對此，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偵查與反恐怖學院副教授包涵表示，盡管利他林和苯丙胺都屬于第一類精神藥品，但后者被劃歸為毒品，一旦入境則涉嫌走私毒品罪。前者屬于藥品，涉嫌的是走私普通貨物、物品罪�！岸�且不同的走私數(shù)量，會有不同的處理方式。涉及的金額較小時往往屬于違法但不犯罪的情況，可能面臨貨物被罰沒、罰款、行政拘留等行政處罰�！�

▲閑魚上，有的商品名稱為“利他保溫杯”“專注瑞士”等，但實際為瑞士版利他林。網(wǎng)絡截圖

包涵認為這體現(xiàn)著司法機關“情”的一面，就像電影《我不是藥神》里的情節(jié)，“當患者擁有巨大需求時，沒把這個口子完全堵死�！�

與田靜、王波買到假藥的情況相似，如果不去醫(yī)院等專業(yè)機構化驗，誰也不知道這些從外國走私而來的“聰明藥”是真是假。

2月13日，閑魚上一位聲稱出售瑞士利他林的賣家說，無論瑞士還是巴基斯坦生產(chǎn)的利他林，都無法像國內(nèi)的處方藥一樣有條碼可供查詢。“你要是吃過，就知道我這個是真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