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岳陽有一個蝸牛爸爸,他的故事在一群智力殘障兒童中間,被一遍又一遍地傳頌著。 年關將至,這個故事溫暖著越來越多的人。 首席記者變身“蝸牛爸爸” “解救”鐵籠中的智障女孩
長江信息報首席記者 韓章
我們現(xiàn)在去范錢的家,范錢這個孩子,是我?guī)头鰧ο笾凶钭屛揖拘牡摹?/p>
韓章,是長江信息報的首席記者,而在岳陽當?shù)兀有另一個名字“蝸牛爸爸”,‘蝸!谴蠹覍χ橇埣踩巳旱囊粋昵稱。因為長年不遺余力的為這個社會弱勢群體奔走呼吁、排憂解難,因此韓章也被中國智力殘疾人及親友協(xié)會譽為“全國蝸牛首席記者”。韓章今天提到的范錢,就是一位智力殘疾人。驅車近一個小時,徒步繞過幾道彎,我們終于來到了范錢家,這個最讓韓章揪心的地方。
韓章:住在一個地下室、條件很差,里面不到三十個平方。
這是一個80年代老舊小區(qū)的地下,范錢一家四口以每月200元,租下了這間昏暗破舊的地下室。一進門,眼前的場景讓記者徹底震驚了,也一下體會到了韓章心底那份揪心的痛。這是一個用鋼管、木頭、和粗細不一的鐵絲編織的鐵網(wǎng),22歲的范錢就關在這個“牢籠”里,與外面的世界徹底相隔。透過鐵絲的空隙,韓章和她握手、交流。
事實上,范錢也曾是個十分健康的孩子,可就在范錢4歲那年,在和小伙伴一次玩耍時,她被其他孩子從樓梯上推了下去,導致顱內受傷、智力受損。貧困的家庭無力持續(xù)支付高昂的醫(yī)療費用,忍痛放棄了治療。
病情發(fā)作時,范錢會瘋狂撕咬甚至打砸物品,極具攻擊性,母親和剛上初中的弟弟根本無法控制。一家人的生活全指著范仕勤每月打零工的兩三千元錢,迫于無奈,范仕勤只能將女兒關進了這個特制的鐵網(wǎng)里,這一關就是17年。
智力殘疾人 范錢(22歲)
我有這個凳子,坐這上面,在旁邊那個桶里面可以上廁所。
鐵絲網(wǎng)里,不到3平方米的空間,一張單人床、一張木桌子、兩個泛黃的塑料桶,就是這個22歲女孩生活的全部。范仕勤也心疼女兒,可一個貧困家庭,17年間要照顧一個智力殘疾的人,更多的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無奈。午飯時,父親把碗通過這個預留的口送進去,放在倒扣的桶上,范錢就這樣蹲在塑料桶旁吃起來。
由于常年生活在陰暗潮濕的鐵網(wǎng)里,不見陽光,缺乏運動。范錢的皮膚比常人白很多,身高不到一米六,體重卻有150多斤。
2014年,韓章在愛心人士的帶領下,認識了范錢并進行了報道。三年來,讓范錢走到陽光下,過上自由有尊嚴的生活,一直是當記者的韓章最大的心愿。2015年,在韓章的幫助下,范錢第一次走出了這個鐵籠,辦理了身份證和殘疾證,并先后去長沙、北京就醫(yī)。但由于治療效果不佳,這個貧困家庭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范錢父親 范仕勤
回來沒一點效果,沒辦法了,只能這么關著了,不然把人打傷還得給人治療,賠不起。
貧困家庭遭遇的這一切,并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家人無奈的放棄,“蝸牛爸爸”韓章卻并不責怪他們,三年來,他往范錢家里跑了不下20次,每一次的幫助和努力,就是為了讓范錢獲得真正的照顧。這一次韓章特意商量范仕勤把范錢送到他們創(chuàng)建的機構蝸牛山莊里。希望環(huán)境改變人的心理療法好過打針吃藥,希望以后逐步家里就不用陪護了。
雖然家里有困難,但為了孩子,范仕勤最終還是咬牙答應了。這也讓韓章和記者一行都松了一口氣,可是讓大家沒想到的是,范錢竟然怎么也不同意走出這個鐵籠。
范錢
那我不去,就是再好玩也沒有屋里好,家里總比外面好玩,有一句話叫做金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好玩。
聽到女兒的話,情緒一直平靜的范仕勤,也躲在角落里,抹起了眼淚。而接下來,從這個女孩口中說出的話,更讓我們所有人感到揪心。
范錢
我在籠子里面他們就跑不掉了。
記者
你怕爸爸媽媽弟弟跑了?
范錢
嗯,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啊。
了解到了范錢的顧慮,韓章馬上開導她,告訴她父親會和她一起去,那里還有很多朋友,可以學本事,今后賺錢給父母買東西。這個智力還只有7歲左右的女孩,很認真地聽著韓伯伯的話,最終總算同意了離開鐵籠去“蝸牛山莊”開始嶄新的生活。
韓章
今天的心情比較舒暢,邁進了一大步,我有一個預判,范錢在新的環(huán)境里,生活質量會大為改觀。太興奮了,相對于我炒股票賺了幾個億。
從岳陽大道往東驅車十幾公里,在康王鄉(xiāng)茶園村一處幽靜的院子,就是“蝸牛山莊”,是韓章和朋友陳麗湘在2017年9月創(chuàng)辦的。它是岳陽首家,為智力殘疾人群開展寄托養(yǎng)與支持性就業(yè)培訓的服務機構。
韓章
解決一個孩子的托養(yǎng),就解救一個家庭,讓他最后回到社會,能成為社會有用之才。
活動室里,“蝸!眰冋诠ぷ魅藛T的指導下,十分專注地分裝著紙巾。看到韓章來了,大家紛紛站起來和他打招呼。
韓叔叔、韓老師、韓總、牛爸爸、甚至韓阿姨,“蝸!焙⒆觽冇米约旱恼Z言和韓章打招呼,爭搶著向他展示這一天的勞動成果。一個一米九幾的大小伙子走了過來,手搭著韓章的肩上,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會背誦《岳陽樓記》全文了。
韓章告訴記者,這個孩子叫盧超,今年19歲,是個智力二級殘疾人,來自一個單親家庭,母親同樣是智力殘疾,因此只能靠外公外婆代養(yǎng)。由于家庭十分困難,韓章為他減免了在這里的生活費。盧超來這里生活了才3個月,情況就好轉了很多。
事實上,生活在這里的殘疾智障孩子,大多都像盧超一樣,成長在貧困的單親家庭。為了讓他們不再是家庭以及社會的負擔,韓章覺得首先就要培養(yǎng)他們的生活能力。于是,他要求廚師們一有時間就教大家下廚。如今,開業(yè)短短4個月時間,蝸牛山莊的23個孩子,已經(jīng)有6個人可以自己做飯了。不僅如此,這里定期還會有志愿者到來,教“蝸!眰兪褂檬謾C、瀏覽網(wǎng)頁。
照顧一群和自己毫無關系的孩子,韓章照顧得很用心,這些智力殘疾、家庭貧困的孩子們在蝸牛山莊,第一次參與了集體活動,第一次進入了海洋世界,第一次參加了全國特奧聯(lián)誼活動,第一次在比賽中獲得了金牌,也第一次度過了難忘的集體生日。這里幾乎就是殘障孩子的一個天堂,有溫暖,更有愛。
蝸牛山莊撐起智障孩子的一片天
卻面臨資金困境
韓章
這些父母聲淚俱下的拉著我的手講了一句話,我終生難忘,他說韓記者我們快60多歲了,我死不瞑目,我死不怕,我的孩子誰管,我感到很奇怪政府有福利院,送那里去,他說不行,沒有這樣的機構收他們,不符合條件。
這是韓章在很多年前的一次采訪中,一位殘障孩子的父親對他說的話。韓章告訴我們,他在那一刻,很真實的感受到了一個父親的痛苦,從那時起,他開始關注這個特困群體,幾乎所有的節(jié)假日,韓章都在關心幫助“蝸!奔彝サ穆飞媳疾ā2017年3月,韓章萌生了成立“蝸牛”幫扶機構的想法,它想用新的辦法,來幫助這些智力殘疾的孩子。當?shù)貧埪?lián)、智協(xié)了解到他的想法后,給予了全力的支持。僅用了6個月的時間, “蝸牛山莊”便開業(yè)了,午飯過后,又有一位家長帶著孩子來參觀“蝸牛山莊”。
今天帶著許寧來“蝸牛山莊”參觀的是他的母親許群,今年56歲,但看起來卻比同齡人要蒼老、憔悴,許群告訴記者,在她40歲時生下了許寧,因為孩子智力障礙,孩子的父親選擇離開了這個家。
許寧母親許群:他爸爸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拋棄我們母子了,他兩歲就離開了,沒辦法,只能堅持,不能放棄是吧,不管怎么樣還是一條生命。
許寧今年15歲,之前母親也把他送到學校學習,可智力跟不上,同學們總是欺負他,這讓許寧每天悶悶不樂,最終母親決定讓他退學,留在家中。
智力殘疾人許寧
寂寞唄,沒一個人跟我交朋友。
寂寞的許寧,今天一到“蝸牛山莊”,便很快體會到了不一樣的溫暖和關愛。有了新朋友,許寧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和大家一起打架子鼓,排小短劇。一旁的許群忍不住感嘆,這十幾年來,從來沒見兒子這么開心過。
許群
到這來很開心,從來沒有高興過,這樣一蹦好高的。
許寧
我想住進來。可是我媽媽不愿意,因為沒錢。
聽到兒子的話,許群的眼淚奪眶而出,孩子就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許群比任何人都希望孩子來到這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和關愛,可是她實在有難處。孩子外公年歲已高,外婆更是癱瘓在床,為了給外婆和許寧治病,她拼死拼活地打工也只能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活!拔伵I角f”這每月1200元的生活費,著實讓她犯了難。
許群
40歲生他,老生病,我在路上跟他說了,我說想讓你來,但是媽媽沒錢做不到怎么辦,他就不說話。
看著殘障孩子家里的困難,韓章和陳麗湘沒有任何商量,一致決定幫助眼前的這個孩子。
“三個月在這里試住,我們免費!
“太添麻煩了”
“沒事,我們創(chuàng)建這個機構,就想到了有各種各樣的麻煩,我們經(jīng)歷了太多的麻煩了!
雖然滿口的答應,但事實上,韓章和陳麗湘眼下的麻煩只有他們自己心里知道,對于一個剛剛成立4個月的機構來說,每人每月1200元的生活費,遠遠不夠運營成本。而且招來的23個孩子全部來自貧困家庭,其中有5人都交不上生活費,只能減免。負責山莊運營的陳麗湘,每一天一睜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去哪里找錢。
德馨蝸牛山莊負責人 陳麗湘
每個月的開支,只要開門,孩子進來了就要五萬多塊錢,然后現(xiàn)在收費的話,不到一萬五,沒有項目資金,米就是我們去討。
韓章
說心里話,無數(shù)次想放棄,后來一想放棄怎么辦,爛攤子誰來收,這個孩子誰來管,這些充滿期待的家庭是不是絕望,這么一想還是算了。
送走了許寧母親,韓章拿起了電話,他想打給一個過去采訪過的企業(yè)主求助。
韓章
吳總,你好我是韓記者,現(xiàn)在有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要向你求助,有一個許寧還不到15歲,第二個孩子你經(jīng)常關心過的,有一個也是叫吳家輝的,你要幫我一下。
企業(yè)主
吳家輝這個孩子沒有問題,因為之前我一直在這里關注他,但是,你要我現(xiàn)在一下要支付兩個孩子,我再考慮一下吧。
聽到一個孩子的問題解決了,韓章舒了一口氣,連忙道謝。求人,眼下已經(jīng)是韓章生活里一個常態(tài),解決了吳家輝的問題,韓章和陳麗湘還要繼續(xù)為許寧想辦法。
春節(jié)就要來了,大街小巷里,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為了讓孩子過一個不一樣的新年,韓章告訴記者,他永遠也不會放棄。
韓章
這個沒人逼你干的,發(fā)自內心的、發(fā)自肺腑的要幫助他們,把這些他們的困苦當成自己的痛苦,把他們的困難當成自己的困難,幫助他們解決困難,就像解決自己家里困難一樣,有這么一個責任感和成就感和幸福感。
智力二級殘疾 伴隨腦癱 王 長(20歲)
我有我的夢想,當折紙藝術家。
半小時觀察:
這是一個無法讓人忽視的特困群體,截止2017年8月8日,僅湖南省岳陽市已領取智力殘疾證的殘疾人數(shù)就達到11293人,預估仍有至少3萬人沒有領取殘疾證。貧困家庭的這些殘障孩子,大多數(shù)家庭因為怕他們發(fā)生意外,很多都無奈的選擇將他們鎖在家中。再微弱的脈搏也有鏗鏘跳動的權利,我們?yōu)樯磉叺暮萌烁袆拥耐瑫r,更希望家庭、政府,社會三方的力氣擰成一股繩,把總書記心里最大的牽掛,落實到每一個困難人群的身上,讓每一個智力殘疾的孩子,真正得到幫扶和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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