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柒柒  編輯|馬桶

小污，土生土長的長沙妹砣，2017年畢業(yè)后第一份工作進(jìn)入了故事長沙，老粉應(yīng)該熟悉她，后來由于個人原因，她離開了故事長沙團(tuán)隊。七年間，職場打拼歷練，情海翻騰沉浮，一晃，小污結(jié)婚生子，從少女成為了少婦子。

去年，她結(jié)婚時，在朋友圈好氣又好笑地聲明：“新郎不是王光石！”

朋友們?yōu)槭裁磿�有這樣的誤會涅？王光石又是誰？

馬桶哥說，“你去采訪下她啰，蠻有意思的�！�

這是長沙城里，一個普通白領(lǐng)和摩的師傅的友情故事。

小污從出生起就住在廣濟(jì)橋，2018年那年，朝九晚五上班，廣濟(jì)橋到黃興路是她每天的通勤路線。廣濟(jì)橋雖位于主城區(qū)，但打的士和坐公交都不算方便，小污選擇坐摩的，八分鐘的車程，八塊錢的路費(fèi)。

一入冬，街上摩的大多沒了蹤跡，天冷，摩的師傅都不愿出來趴活了。

這天，往大馬路上走了一截才見著一臺摩的，趕著上班的小污忙坐了上去。路上，師傅搭話：“妹子啊，我看你常年坐那個常德佬的車吧？你加我微信啰，提前給我消息，我就來接你�！�

如他所說，小污當(dāng)時已有專屬的摩的師傅，她不想“出軌”。

小污心下暗嘆自己“這該死又怪異的道德感”，低頭沒接話茬，他也沒再繼續(xù)追問。

2019年，又是一年冬天，小污的常德佬摩的師傅已經(jīng)連續(xù)四天沒來接她了。

就在她準(zhǔn)備喊車時，看到遠(yuǎn)處有一臺摩的，忙小跑向前，是那個她沒加微信的摩的師傅。一路上沉默不語，做了很久的心理準(zhǔn)備，快下車時凍得打冷噤的小污提出加微信，他馬上從左胸口袋里拿出加好友二維碼，問了句：“貴姓啊？”

“木易楊�！�

脫下保暖手套，他在手機(jī)上一筆又一劃地記下。

走開沒多久，小污收到微信：“小楊你好。明天幾點需要車？我在你家樓下等你�！睂υ捒虻暮糜衙�字叫王光石。

這一等，故事就此開始。

那時候的小污沒想到，她的朋友圈會更新起和王光石的日常，甚至有好友磕起了CP，還有人催更。也沒想到，之后的她會感慨，“在我前28年的人生當(dāng)中，對我影響頗深的男人如下：我的父親，馬桶哥，王光石�！�

#隨叫隨到的男人

“王哥在附近嗎？”

“在。小楊要去哪？”

“小楊什么時間上班？”“小楊今天去公司嗎？”

......

王光石的主動、秒回和365天不缺勤很快俘獲了小污的心，成為了她新的專屬摩的師傅，完成了倆人的雙向奔赴。

王光石是一個不像摩的師傅的摩的師傅，年紀(jì)約莫五十歲，平日里總是穿著沒有褶皺的襯衫，運(yùn)動鞋，說話溫文爾雅，喊人“小楊”“小李”地叫，逢人就開芙蓉王。

小污原以為王光石不抽煙，但有次遠(yuǎn)遠(yuǎn)看見王光石看到她后，滅了煙，還往身上用力扇了幾下，怕有煙味。十分注重細(xì)節(jié)。無論小污什么時候跳上車，王光石遞過來的頭盔都是干干凈凈沒有異味，從后視鏡里確認(rèn)她戴好頭盔以后再發(fā)車。

小污很少看到王光石在外面等客，他都是做“私域”熟客生意，客戶維護(hù)得很好。

王光石的主業(yè)是單位編外保安，中午12點上班，晚上8點下班。中午12點前，他就跑摩的送送客。晚上下班后有熟客喊他接送他就接送，閑來無事就和朋友喝喝酒，打打牌。

用他自己的話說，“當(dāng)保安交社保，跑摩的抓收入，都是圖生活�！�

2017年故事長沙年會上的小污

除了隨叫隨到帶來的專屬感，王光石作為摩的師傅的專業(yè)技能也很到位。在長沙市區(qū)內(nèi)的辦公樓只要你報出來，他總能在高峰期鉆山打洞送你到岸。

重要的是，無論怎么急，他從不逆行或者闖紅燈，情緒很穩(wěn)定，“我這是摩托車，又不是火箭，要那么快干什么，”他用慣用的0.75倍語速，“小楊誒，慢慢來，沒關(guān)系，生命最重要。”

有些摩的師傅喜歡宰客，王光石總是說“隨便給隨便給”。他知道，這些熟客只會給多不會給少。有時候，當(dāng)天忘記轉(zhuǎn)錢了，他也不會催，等你自己記起來。

可能因為做保安的關(guān)系，他經(jīng)常收到飲料和檳榔。這些東西他也不貪多，放在車上給熟客分享。有時候是大半袋子檳榔，有時候是一罐紅牛，或者東方樹葉。

有次，小污感冒了，王光石掏出一瓶紅牛：“喝這個好，再吃口檳榔，好得更快。”

小污回：“那我會死掉。”

王光石說：“小楊誒，你試一下�！�

小污稱這為王式冷幽默，配上他慣常慢悠悠的說話語調(diào)，特別像周星馳電影里那些平凡無名又很有個性的小配角，散發(fā)著獨有的松弛感和人情味。

那時候的小污剛出社會沒多久，做著文案的工作，每天感覺除了上班就是下班，再就是經(jīng)常加班。

坐在王光石的摩的上，有人每天接送。什么事情都不用想。

風(fēng)從年輕的小污耳邊呼嘯而過，“開得好快，好爽！別人開保時捷，都沒我跑得快！”

王光石在夏天送小污時，原本芙蓉路是最快的，但他會走識字嶺那一線，就為這一片是樹蔭下能少曬一點太陽。即使開到了大路上，他也會提前開進(jìn)輔道，看到紅燈亮了，他就在遠(yuǎn)處的樹蔭底下等著。綠燈亮的那一刻，再飛馳上路。

坐在摩的上的小污看著在十字路口頂著太陽等紅綠燈的電瓶車人群，有時候會無聊地想，“是王光石太聰明了，還是你們太傻了呢？”

當(dāng)然，王光石也是有缺點的，比如偶爾的不準(zhǔn)時。他經(jīng)常說“五分鐘到”，結(jié)果10分鐘之后還是沒看到他人。

有一次，小污還在車上的時候王光石接了一個微信電話，“五分鐘的樣子到！嗯嗯！我就來了�！�

小污表示懷疑，王光石把手機(jī)放回夾克的內(nèi)口袋，“小楊，我說的是五分鐘的樣子，那也有可能是六分鐘，七分鐘，都有可能的�！�

王光石說得很認(rèn)真，小污聽得忍不住想笑。嗯，王式冷幽默。

#他像長輩，又很有邊界感

小污與王光石的交集多發(fā)生在乘坐摩的前后那十幾分鐘的車程里，生活中，王光石基本不會聯(lián)系打擾，很有邊界感。像是一個住在家對面的鄰居，會關(guān)心，但從不說教，有需要的時候他才會出來，沒需要的時候他就把門關(guān)著。

小污的駕照從2020年開始考，練車、去考場一直坐王光石的摩的，王光石在路上總會聊天問：“小楊，你掌握得怎么樣？”“現(xiàn)在考試是考什么？”

考科目二那天，小污提前一天在車上和王光石說送她去考場。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在樓下等，路上一直在給小污做心理功課，大致就是不要緊張，膽子放大之類。

下車時王光石從前備箱掏出一罐紅牛和一整包沒開的檳榔，他把五十塊錢的檳榔往小污一遞，“這個你給考官吃�。　�

小污擺擺手，“王哥，年代不同了，現(xiàn)在都是公平公正機(jī)子考試，沒有考官的。”

他欲將檳榔收進(jìn)前備箱，又拿出，“那小楊你自己吃！別緊張！”

被小污再三推卻后，王光石終于放了檳榔，踏腳一收，伴隨著“加油”后就走了。

小污留在原地，奇怪，怎么有一種送別老父親的感覺。小污的父親離世得早，上一次給她長輩一般感覺的還是馬桶哥。

2020年故事長沙年會上的小污（左二）

小污的科目二掛了四次，零零碎碎地拖了好久，才終于拿到駕照，摩的上，王光石說：“小楊，你終于考完了，不容易啊。”

后來疫情了，上不了班，很長時間小污和王光石都沒有聯(lián)系。

等到2020年春天，解封時，小污發(fā)信息給王光石約車。

第二天，看到王光石在樓下，那一眼，小污有點淚目——好像一切都好起來了，重新上班了，生活的秩序又回來了。

王光石一回頭，熟悉的語調(diào)，“小楊，好久不見�！�

#他說自己，說得很少

后來，小污開始重新找工作，那段時間，感情也不是很順利。

王光石馱著她去面試，去的不是常去上班的地址，王光石問：“小楊，今天去這里干嘛？去打牌嗎？”

小污回：“沒有，我去面試�！�

王光石還是像長輩一樣，“小楊，那你加油啊�！�

小污沒做聲，看著城市里熟悉的街景快速往后掠過，眼睛有點濕潤。

平日的談話里，多是王光石發(fā)起聊天，小楊小楊地問，鮮少說起他自己。四五年過去了，小污只知道他是邵陽人，有個小崽才上小學(xué)，大崽是兒子還是女兒，在沒在長沙買房并不清楚。

小污結(jié)婚后，坐在摩的上，王光石捏著把手，望著前方送出祝福：“小楊，祝你婚姻生活幸福美滿，祝你早生貴子。”小污回憶起王光石當(dāng)時的語調(diào)很像AI ，不疾不徐，平緩又好笑。

小污懷孕后，還是會經(jīng)常叫王光石送她。那時候在世貿(mào)上班，車只能停外面。

下雨天，下班的人聚集在樓下等車，或等雨小一些。

只有王光石的摩的開進(jìn)來了，撐一把傘，走近，等小污把雨衣穿好，“小楊，來接你回家�！�

后來，小污長胖些了，嘴上說著，“長太胖了，不吃宵夜了�！�

王光石認(rèn)真地說：“小楊，你不胖呀。我沒有見過比你瘦的女孩子�！�

小污的同事小李也是王光石的客人，小污反駁王光石睜眼說瞎話：“小李瘦成那個樣子，你說沒見過？”

王光石：“她瘦得不好看�！�

小污再一次被王式冷幽默逗笑，不得不說王光石的服務(wù)，情緒價值拉滿。

生活的不同階段面對的喜怒哀樂不同，出行工具也不止摩的一種。有段時間，可能是工作壓力越來越大，小污和王光石聊天越來越少，他問一下，小污想回答，才回答。不自覺地變得冷漠，只關(guān)注自己的事情比較多了。

后來，搬離廣濟(jì)橋，在高橋上班時，其實可以坐摩的，但小污變得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的士，很少找王光石約車。生完孩子后，小污又想念起那些煙火氣，只要回市區(qū)要出行，都會給王光石打電話。

在車上他仍像個長輩一樣，問小污新生活如何。如果車程較遠(yuǎn)，他還會像導(dǎo)游一樣，介紹廣濟(jì)橋哪些店開了，哪些店關(guān)了。

但從去年開始，小污明顯感受到王光石可能因為養(yǎng)家和供孩子讀書，擔(dān)子越來越重了，以前打兩份工，現(xiàn)在還在兒童醫(yī)院既做保安又做保潔。

現(xiàn)在時間沒有那么自由了，經(jīng)常來不了，或者短時間內(nèi)來不了，王光石都會回復(fù)：“小楊，對不起，我來不了�！�

以前在車上聊天時，王光石特別熱心地說，小楊我在哪里哪里有熟人。小污說：“王哥，我現(xiàn)在不需要。”王光石還是特別熱情地說：“如果有需要你就找我，小楊�！�

王光石口中的親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往后面走，他就不怎么說了。

城市里，各人生活的軌跡被命運(yùn)的手捏合著，在某個點交匯，又分開。偶然，又宿命。

小污現(xiàn)在的公司和家都搬到了汽車東站附近，最近一次和王光石聯(lián)系，是王光石問起她的崽。小污沒及時看到，王光石又追問了一句：“小楊，你不理我了嗎�！�

盡管生活中的交集已不多，但每次去市里，或下雨天打車?yán)щy時，小污都會想起他。

她也想向全世界安利：廣濟(jì)橋有個摩的師傅，叫王光石。

作者——柒柒

一個喜歡寫故事的湘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