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林在汶川地震中與“死神”擦肩而過;地震,沒有奪走他的生命,卻在他的肢體上留下了殘酷的印記。他被倒塌下來的房梁壓斷右腿,為保住生命,右小腿被截肢。他勸媽媽不要自責:“這不是你們造成的,我會努力走好自己的路。”
2008年到2018年,從少年到成人,從被關愛到獨立面向社會,他走了十年。當聚光燈散去,他需要面對身體缺陷帶給他工作和生活上的種種不便,還有世俗的一視同仁,甚至是漠不關心。攝影師用十年的時間,用鏡頭記錄他的成長。
視頻 | 羨慕別人能跑步 找工作時遭遇歧視(時長:03:59)
屆時,騰訊大湘網(wǎng)聯(lián)合湖南省兒童醫(yī)院將于5月10日9時在該醫(yī)院前坪廣場舉行汶川地震十年攝影展。
2008年5月,攝影師在湖南省兒童醫(yī)院第一次見到這位被接到長沙來治療的少年,樂觀活潑的楊廣林讓人印象深刻。他逮著護士的手機玩起了游戲,這個年齡的孩子對所有的數(shù)碼產(chǎn)品都很在行。他身后的涂鴉是在地震中受傷孩子們的杰作。即使在病房里,他們也在不斷的制造快樂。
同年5月,汪涵和樂樂一起前往湖南省兒童醫(yī)院看望從四川地震災區(qū)送過來治療的孩子們。這也是楊廣林第一次零距離見到電視里的他們,讓他高興不已。如今,十年彈指一揮間,當年的截肢男孩通過自己的努力,現(xiàn)已成為一名室內(nèi)設計師。
楊廣林“拿”著自己的腿向窗外張望。自從失去了右腿,他最喜歡把殘腿“抬”起來,當做一支炮筒,嘴里還不斷地配音,發(fā)出“轟轟轟”的射擊聲。地震帶來的截肢,改變了廣林的生活。由于父母不得不留在家里忙災后重建的事情,主要是小姨在這里照顧陪伴廣林。小姨要幫廣林洗澡,被廣林拒絕。他倔強地說:“我自己洗,我可以洗干凈!
楊廣林很吃力的在醫(yī)院走廊里練習走路。他一蹦一跳,還不能完全控制好自己的這條“新腿”。每天8個小時的訓練,對這個剛滿12歲的孩子而言,也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在治療期間,小姨會帶著他到處逛逛。當他們?nèi)ド痰隇椤靶履_”挑選新鞋,楊廣林激動不已。當他穿上長褲跟小姨出去時,他會說:我是個正常人了,可以去踢球,可以到處玩。
同年7月,一同來治療的小伙伴都傷愈回家,醫(yī)院只有楊廣林和選鵬留下來,兩個平常不說話的孩子成了親密無間的伙伴。楊廣林和他的“戰(zhàn)友”躺在椅子上休息。兩個孩子雖然有著不同的經(jīng)歷,但他們還是互相鼓勵,堅強地面對。
2008年8月23日,楊廣林從湖南回到四川漢旺鎮(zhèn)武都村老家的第一天。外婆和媽媽“伺候”著他,干干凈凈地洗了個澡。媽媽念叨著:“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回家的第二天,楊廣林和媽媽一起祭拜在地震中遇難的爺爺。由于腿不能彎,媽媽代替楊廣林給爺爺磕頭,求他保佑唯一的孫子能夠健康地成長。
回家后的一段時間里,要強的楊廣林總是挑戰(zhàn)“極限”。“你肯定蹲不下去吧?”面對眾人的質(zhì)疑,楊廣林向大家秀了自己靈活自如的“美腿”。他還想騎上自行車,但是即使在眾多同學的幫助下,他還是沒有騎出了“第一步”。地震前,他可是班里玩車的高手。
走在鄉(xiāng)間,楊廣林被“狠心”的媽媽和小姨遠遠地甩在了身后!拔磥淼穆愤很長,你現(xiàn)在自己不走好,那以后你一個人怎么辦?”。母親劉玉芳很嚴厲地對他說。兩年要換一次假肢,每次都要一萬多的費用,對這個靠收廢品維持生計的家庭來說,是個巨大的考驗。
地震一年后,攝影師再次見到了楊廣林。他已經(jīng)重新騎上了自行車,行動自如,并且能熟練地干起家里的農(nóng)活。
楊廣林這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村孩子,只有在田野間才能肆無忌憚的撒歡,學著軍人的樣子在田野間沖鋒、在草地上馳騁打滾,在田野間找到屬于自己的快樂。2010年,他新買了滑板!斑@個難度很大我滑了幾天都滑不好,假腿掌控不了方向,一踩上去就不停的晃,滑兩步就要摔倒!痹诤现委煹臅r候,他就曾經(jīng)說過很喜歡玩滑板,也想擁有一塊。
2010年,這一年對于楊廣林來說很重要。他在社工的推薦下參加了由地震截肢女舞蹈教師廖智成立的藝術團,和他一起學習舞蹈同學有一半都是地震致殘兒童。同樣失去小腿的殘疾老師崔發(fā)軍,為楊廣林調(diào)整開“小灶” 。于楊廣林這樣的殘疾孩子來說,抬腿、劈叉這些跳舞基本功考驗的不僅是身體,更是意志。每天排練舞蹈,他截肢處摩擦出一個拇指大的血泡。
同年4月底,楊廣林和11位同學組成的“讓生命舞動起來”藝術團前往香港準備演出。5 月2 日,楊廣林躲在幕布后面好奇地向外張望!拔乙郧拔也幌矚g被別人看,覺得奇怪,F(xiàn)在學會跳舞可以大方地展示了!贝髦I結的廣林紳士味十足,他可愛地嚷嚷:“這東西好看,但是戴上難受,好像有人在嘞脖子一樣,不習慣哦!
孩子們的演出很成功,臺下掌聲雷動。楊廣林代表漢旺殘疾孩子上臺領獎。楊廣林說,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領獎,非常地開心,覺得很自豪。謝幕后,他做了一個飛翔的動作。從廢墟到舞臺,只用了兩年的時間,這個堅毅的少年,每次總能讓人意外。
上了初中的楊廣林成了住校生,他和一般男孩一樣頑皮。漢旺中學有著兩米多高的欄桿式圍墻,墻外零食對孩子們有著無盡的誘惑。他和丁吉斌翻墻出去購買零食被抓個正著。楊廣林到底是如何出去的,似乎令人費解,但他確認為這毫無難度。
這個寢室里,只有楊廣林一個受傷截肢的孩子。當年地震中,他班里39名學生,僅幸存19名。楊廣林卸下右腿假肢,然后脫掉戴在殘肢上的“襪子”。假肢磨破腿流血了,室友們一起安慰受傷的楊廣林。有時候楊廣林單著腳在寢室里蹦來蹦去,全無拘束,同學分別拉著他的兩只手,八個男孩親如兄弟。
2013年6月30日,一向成績不錯的楊廣林中考失利了,他失去了上高中的機會。兩個月后,他選擇讀職高。楊廣林想學一門技術,自食其力。和很多農(nóng)村孩子一樣,離開學校后,進城務工對楊廣林將是大挑戰(zhàn),這一過程中,并沒有人在意他是否失去過右腿。
家里有三畝稻田。假期時,楊廣林會主動幫父母分擔一點家務。雖然很多時候,因為腿腳的問題被家人拒絕。他是家里的獨子,是全家的希望。
院子里的枇杷逐漸變黃,楊廣林和母親在屋頂上聊天。媽媽說,他以前的初中同學要結婚了。楊廣林看著媽媽笑著說:“媽,你放心!25歲我給你生兩個!鳖D時母子都笑了起來。
去年,20歲的楊廣林開始在四川綿竹縣城學室內(nèi)設計。從漢旺到綿竹,他每天風雨無阻轉兩趟公交才能到達目的地。他說“學完還想出去闖一闖”。2014年,楊廣林曾經(jīng)在蘇州一家電子廠實習,負責屏幕外殼組件和包裝。在流水線上一站就是十二個小時,大部分是夜班,這對于右腿截肢的楊廣林而言是難以承受之重,后來,他又回到了四川漢旺。
老師吳剛正指導楊廣林用軟件繪圖。他很喜歡室內(nèi)設計,因為可以坐著工作,不要用腿。雖然沒有學過美術,入手很難,但是楊廣林學得很認真。設計靠想象,有時候想象不出特別煩。
好朋友何瑞想拉著楊廣林一起創(chuàng)業(yè),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項目,很苦悶。他花六塊錢買了兩瓶脾酒,兩人站在路邊喝。2016年,楊廣林與何瑞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成立一支英雄聯(lián)盟戰(zhàn)隊,還找了鎮(zhèn)上的網(wǎng)吧合作。組聯(lián)賽,打比賽,好不熱鬧。然而,四川漢旺還是太小了,根本無法支撐起一個電子競技戰(zhàn)隊所需的市場條件。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就這么失敗了,F(xiàn)在留在縣城的同學很少,兩個人很迷茫。此刻他們有著縣城青年的鎮(zhèn)痛和焦慮。
2018年,楊廣林開始上班了。他在老師的工作室畫加油站的設計施工圖,目前他的工作分成家裝和工裝兩個部分,楊廣林說,他很喜歡現(xiàn)在的工作,還可以學門技術。
4月28日,楊廣林正在工地上核對圖紙上的尺寸。地震已經(jīng)十年,未來的更長時間需要自己去奮斗。
4月29日,漢旺鎮(zhèn)大柏林村,出差四川的湖南省兒童醫(yī)院宣傳健教部主任李奇特意代表醫(yī)院去看望楊廣林。
外婆63歲生日時,席間楊廣林給外婆敬酒,祝外婆身體健康,生日快樂。十年間地震傷痛陪伴著和他一起長大,苦難的磨礪讓他成熟、穩(wěn)重。十年來對于地震受傷截肢的孩子,聚光燈散去,生活、就業(yè)、結婚等這些實實在在的問題將考驗著他們每一個人。
·請注意語言文明,尊重網(wǎng)絡道德,并承擔一切因您的行為而直接或間接引起的法律責任。
·長沙社區(qū)通管理員有權保留或刪除其管轄留言中的任意非法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