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水：中國南方的“絲綢之路”

“這就是漢瓦咧，風(fēng)化得看不出來了”。

2023年11月21日，我們一行人在彭運銳帶領(lǐng)下，在酉水南岸的清水坪鎮(zhèn)尋找魏家寨古城的痕跡。彭運銳是保靖縣老文物局做田野調(diào)查工作的，在他的指引下，我們發(fā)現(xiàn)這座古城與一河之隔的里耶戰(zhàn)國秦漢古城遺址、大板東漢古城遺址呈三角之勢。一個彈丸之地，古代文獻中記載的“蠻夷之地”竟扎堆出現(xiàn)3座秦漢古城，這不得不讓人納罕。

是什么原因讓人們選擇最初來到這荒山僻嶺？即使是交通發(fā)達的現(xiàn)代，開車來一趟也實屬不易。

一口井給出了線索。里耶出土的一枚里程簡是這樣寫的：“臨沅到遷陵九百一十里�！迸R沅在現(xiàn)今的常德，從臨沅便可走沅江到酉水岸邊的遷陵（遷陵現(xiàn)在在保靖境內(nèi)），全程910里。另一枚簡牘也寫道：“涪陵來以買鹽�！碑�(dāng)時從涪陵走長江入烏江，再從烏江起岸走一段陸路進酉水，再到遷陵來賣（古文字中買與賣相通）鹽，這也是川鹽入湘的最早記載�？梢�，早在秦漢以前，一條溝通川東與江漢、洞庭湖平原的通道就一直暢通著。

從大酉水的概念來看，它是長江兩大水系--烏江水系、洞庭湖水系之間的橋梁。早在秦漢時期，酉水就是四川盆地、武陵山區(qū)、江漢平原幾大地理區(qū)域之間的溝通要道。

這種溝通最早呈現(xiàn)在戰(zhàn)國中晚期秦楚相爭時在酉水流域的攻防戰(zhàn)跡。“司馬錯率巴、蜀眾十萬，大舶船萬艘，米六百萬斛，浮江伐楚”，《華陽國志》中所記述的這條江，就是巴國境內(nèi)的烏江。巴族士兵在秦人帶領(lǐng)下，溯烏江到達如今的酉陽縣，向東，或走山路到達酉水沿岸的里耶一帶，或由酉陽龍?zhí)豆沛?zhèn)經(jīng)秀山河進入酉水，再繼續(xù)順流而下直達沅陵，乃至長江。

因此，由于這條戰(zhàn)略走廊的存在，戰(zhàn)國秦漢時期酉水兩岸城池密布。僅里耶鎮(zhèn)區(qū)不足五公里長的酉水河段，就出現(xiàn)了里耶戰(zhàn)國秦漢古城遺址、魏家寨西漢古城遺址和大板東漢古城遺址，這些古城都已經(jīng)有2000多年的歷史，酉水文明的早熟著實讓人驚訝。

這還不是酉水的全部。秦漢交替，它以更加親民的面貌登上歷史舞臺，并且將自己的影響力輻射到全國。

產(chǎn)自川東的井鹽給了它機會。

為了向缺鹽的武陵山區(qū)供應(yīng)食鹽，數(shù)千年前，人們開辟了龔酉古道，把四川自貢的井鹽經(jīng)長江、烏江，運到酉陽縣龔灘古鎮(zhèn)，再由背鹽工人們把一袋袋食鹽從龔灘翻山越嶺向東運往沿途各市鎮(zhèn)。到了酉陽龍?zhí)豆沛?zhèn)，食鹽進入酉水大大小小的支流，遠銷湘西、貴州、云南。酉水號子里有這樣一句話：“四十八站上云南，四十八站到長安”，恰好印證了這一點。所以人類學(xué)家林河就提出來一個大膽的猜想：他認為以酉水連通川東和湘西，再沿沅水南下云貴，直到緬甸、印度，是一條比張騫打通西北“陸上絲綢之路”還要早的中國南方“絲綢之路”。

緊接著是桐油。酉水流域是桐油的盛產(chǎn)地。以保靖縣為例，根據(jù)1990年版《保靖縣志》記載，民國35年(1946)保靖縣以年產(chǎn)桐油408萬斤名列全國第五位，僅次于四川彭水、酉陽、涪陵和省內(nèi)沅陵（賈偉良著《中國油桐生物學(xué)之研究》），素有“金色油鄉(xiāng)”之稱。而彭水、酉陽都在酉水的上游，桐油成為取代川鹽的商品大宗。

在保靖，曾流傳著“家有千株桐，代代不受窮”和“一船桐油九船糧”的說法。因糧食短缺，全縣靠將桐油運至沅陵、常德?lián)Q回大米解決溫飽。可見桐油在酉水流域生活生產(chǎn)中極為重要，是兩岸人群生活的支柱。因桐油的流動，酉水也成為溝通半個中國的黃金水道。

到了抗戰(zhàn)時期，酉水航道溝通西南的價值再次凸顯，沿途王村、保靖、里耶已經(jīng)發(fā)展成一方巨鎮(zhèn)，其繁榮景象，至今還可以從生活在酉水邊的跑船人口中得以聞見。

“我們家4代人搞船，我自己在船上30多年”，回憶起酉水航運往日的榮光，保靖縣興隆村的張昌富神采奕奕地說。

張昌富今年50多歲，矮小，敦實，手指又粗又短，腳板大，站起來像扎根在地上。他生命的激情與創(chuàng)造力都消耗在酉水的激流中，從上游的龍?zhí)�、石堤，到中下游的里耶、清水坪、隆頭、保靖、芙蓉鎮(zhèn)，酉水河一個個大碼頭他都去過。

“下去是木材、桐油、藥材、牛皮，到常德，上來裝鹽、糖、米”。

根據(jù)《保靖縣志》記載，保靖縣歷來糧食不能自給，正常年景僅夠9個月食用，災(zāi)年更為短缺，以山里的土特產(chǎn)換取生活物資是長久以來生活在酉水兩岸土家人、苗人特有的生存方式。

繁忙的水路運輸催生出沿河繁華的碼頭市井。僅保靖段酉水81公里水路上可供停船歇息的小渡口就有40多個，大的碼頭有清水坪、比耳、隆頭、拔茅、保靖。張昌富就是出生在隆頭，碗米坡水庫建成后，搬遷至高處的興隆村。

“對岸龍山縣也叫隆頭，碼頭上趕墟一天就有四五千人”，張昌富描述那時的碼頭景象時說。酉水保靖段數(shù)清水坪和保靖兩處碼頭最大，清水坪被稱為里耶的前街，而保靖則是酉水的中心港，湘黔鄂渝四省的桐油、木材都在這里停歇，轉(zhuǎn)運到沅陵、常德，甚至是漢口。

今年已經(jīng)92歲，曾任保靖船運社經(jīng)理的張國銘是我在保靖找到最老的“操船手”，他對保靖港的昔日榮光最熟悉。張國銘回憶說，酉水航運最輝煌的時候，保靖有八大商行，貨物都依靠水運運輸。從重慶的石堤，到下面的里耶、清水坪、比耳、拔茅過來的船只幾十條�？吭诒＞父劭凇Ｉ洗a頭停外地船，中碼頭停本縣船，下碼頭停過往船，每個碼頭都塞滿七八排。

碼頭上開有酒館、茶館、面粉館、旅社等各種小吃店，渡船碼頭還有很多魚船養(yǎng)有鷺子、水獺捉魚，還有保靖至江口的十多支運客船。碼頭上面有一條茅草屋街，有酒館、有陳紹南茶館扯琴唱漢戲，有賣油粑粑、糯米粑、粉面的，有賣糖和豆腐的，還有伙鋪住宿，有理發(fā)店。這條街的黃陽木梳子、篦子、谷牌，很有名氣，全國各地都來保靖購貨。那時保靖港口真是熱鬧，俗稱小南京港。

在這位92歲高齡的老人看來，酉水就是一場流動的盛宴。它的絢麗、多彩，融合了復(fù)雜的地理、人文景觀，是幾代人拼搏奮斗的史詩。在我看來，雖然時過境遷，陸路運輸取代水運，酉水上也建起了水庫，航道被隔斷，但只要河水還在流淌，生活就會繼續(xù)，走一步就有一步的風(fēng)景。

湘西的美，一半在酉水

“你實在應(yīng)來這小河里看看，你看過一次，所得的也許比我還多，就因為你夢里也不會想到的光景，一到這船上，便無不朗然入目了�！�1932年返回湘西的沈從文給愛人張兆和寫信介紹湘西的山水，說的是沅水，也必有酉水河的曲折婉轉(zhuǎn)，而我花了3日泡在這河上，就為了一點點了解它的過往與傳奇。

沈從文對于酉水是極熟稔的。他在湘西從軍最后兩年的時光都在保靖待著，對于那蜿蜒的河床與酉水兩岸造物的神奇，耗費體力調(diào)查良久。他還曾在來保靖的水路上，在酉水河灘上睡了一個晚上，那一夜是1922年的元宵，春寒料峭，山與水都是黑漆漆的，只聽了一夜的灘聲。

2023年冬，我們一行人踏上了河上的旅行。3日，在酉水上廝磨，總算摸到一點了解酉水的線索——公路、碼頭以及沿途的地質(zhì)出露點。這三點如火把，可以從如迷宮般的酉水水系中找出點草蛇灰線，發(fā)現(xiàn)那久遠、深邃的時空。

先從公路說起吧。

我走的是遷清公路，起點在保靖縣城，終點在清水坪，清水坪對面就是里耶古鎮(zhèn)。這條公路修建時間不長，但緊貼酉水，沿途河谷風(fēng)光一收眼底，是初步了解酉水最好的窗口。

公路全程65公里，有幾個點是必停的，如天開文運石刻、陡灘、碗米坡、首八峒、比耳、清水坪。上行段是逆流而行，酉水時而狹窄，時而寬闊，窄處，有白花花的懸崖，是石灰?guī)r被河水深度切割，形成了陡峭峽谷。一汪碧水在里面盤旋，直到一頭撞上迎面而來的峻嶒的山，折了一個大灣，幽幽地向后退去了。

寬闊處，過了碗米坡電站，是一場高山出平湖的視覺盛宴。酉水下游的鳳灘、中游的碗米坡都是梯級開發(fā)酉水的大型排水電站，這兩座水庫改變了酉水的面貌，讓許多陡灘成為歷史。水體抬高后，酉水看著漫無際涯，與山貼得緊的地方，往往都有一兩處人家，有穿斗式的木梁房子、黃色的墻壁、黑色的瓦。沿河必有一個小小的石臺階碼頭，你可以坐在岸邊癡癡地等，看船家搖櫓，穿過碧綠的水面，向你駛來。那船是木船，槳是一根木頭綁在船頭，站在船上的人慢慢劃開，水花就蕩漾起來。沿途開闊的水面與逶迤的群山，都向它們靠攏，這場景讓人在寒冬里也如沐春風(fēng)。

比耳以上水流就平緩多了，兩岸是翠綠的樹，樹上結(jié)著黃澄澄的橙子，在冬日夕陽的余暉下，兩岸一片金黃。偶有人從樹林中探出頭來，必是挑著滿滿兩筐橙子，笑盈盈地走來。

總結(jié)起來，比耳至清水坪一段水面，兩岸山低林密，山是峰林狀的山，互相擠作一團，讓穿梭其中的酉水看起來十分嫵媚。碗米坡至縣城段則峽谷危絕，常有激，有好看的石頭伸到水面，石頭上長紅葉樹，冬季浮在碧綠的水上，亂紅無數(shù)。

碼頭是酉水兩岸人出行的古老方式，尤其是沿河修建公路后，對岸水邊人家過個渡，十分方便。

沿河有40多個碼頭，多是義渡，大的碼頭如保靖酉水碼頭、比耳下碼頭、清水坪碼頭。小碼頭，許多是不知名的，有時突然就從對面山坡上歪歪斜斜下來，一排石臺階伸到水里，碼頭邊的石頭上拴著一兩艘木船，讓整條酉水都充滿了人間煙火。

我首先去的是陡灘渡口。從公路直下30米到河邊，是緊貼石壁的入村碼頭，對岸就是陡灘村。陡灘村懸在高崖上，崖上有平地，俯瞰著酉水。臺地上住著幾十戶人家，一溜黑瓦木頭的房子。傍晚，落日余暉下，對岸已升起裊裊的炊煙，幽靜的渡口有人背著孩子要過渡，回那崖上的家。

陡灘往上有名的碼頭是拔茅，就是現(xiàn)在的碗米坡。因為修電站，以前的碼頭已經(jīng)淹沒水底，沿碗米坡鎮(zhèn)往上是首八峒，還保留著一條較大的航線，是渡人去沙灣村的。

沙灣村是依偎在水邊的土家族傳統(tǒng)村落。村的對面曾有個八部大王廟，供奉的是土家人的祖先神。首八峒這個地名也有八峒為首的意思，是指以前統(tǒng)治酉水流域的土家族首領(lǐng)中，此地為尊。所以沙灣村所在地方，也是土家人的心靈圣地。

此地兩岸山高崖陡，我們一行人渡船去沙灣村時已是下午4點。光柱從村前的黔山射下，酉水一半沒入山體的陰影中，在忽明忽暗的光照下，我們瞻仰了八部大王廟。仰望著黔山的偉岸，與村里會跳八寶銅鈴舞的老魏聊到很晚。

比耳的碼頭雖是新建的，但兩岸的巖壁卻很絕美，也許是河床寬闊的原因，水也比下游明亮。岸上曾是竹編集散地，很多鄉(xiāng)民都是篾匠出身，編的竹席非常出名。

到了清水坪，還有一座碼頭，只是掩蓋在一大片橙林之中了。清水坪被稱為里耶的前街，四川、貴州境內(nèi)的貨船會停泊在此，是保靖境內(nèi)僅次于縣城的大碼頭。

清水坪文化站站長吳大清熱情地帶我們?nèi)フ以��?jīng)最繁華的中碼頭。修建碗米坡水電站后，清水坪河街后撤，碼頭還殘存一段，入口有個半米寬的清代石碑，刻著鄉(xiāng)約。

碼頭以及相連的河街據(jù)說可以媲美對岸里耶的繁華。河街兩邊店鋪林立，經(jīng)營著百貨、南雜、布匹、藥材、飲食、客棧、桐油等，五花八門，琳瑯滿目。石堤、龍?zhí)�、酉陽、松桃、來鳳、宣恩、龍山等縣的商人常駐在此，當(dāng)?shù)赜楷F(xiàn)了一批富商巨賈。河街過去分為上中下街，上街有個牛、羊等大牲畜交易處，稱為牛行街。這是湘、鄂、川三省邊區(qū)最著名的牛市，牛羊交易在方圓百里集市中穩(wěn)居頭名，數(shù)百年不衰。當(dāng)?shù)孛裰{曰：“前街牛市名在外，經(jīng)紀出于魏家寨”。

只是這繁華已難覓，只剩水邊一排磨得锃亮的石臺階可以訴說往事。

要了解迷宮般的酉水水系，還需要去它的支流去，例如保靖縣境內(nèi)的花垣河、長潭河。

沿途最大的驚喜來自地質(zhì)上的發(fā)現(xiàn)，億萬年時光的滄海桑田，足以解釋酉水那雄奇?zhèn)ソ^的山水秘境是怎么形成的。

從陡灘去碗米坡沿途的酉水段可見裸露在公路邊的小片紅石林，出自4億年前的奧陶紀，紅石林中有腕足、角石的化石，說明這片秘境曾是遠古之海。

花垣河邊府庫村，紅石林的挖掘已經(jīng)進入尾期，無論是數(shù)量還是形態(tài)都足以媲美湘西古丈縣的紅石林地質(zhì)公園。

這片紅色的石林之海，千姿百態(tài)，或坐或臥，一幅原生態(tài)的地質(zhì)奇觀展露面前。我們一行人在府庫村紅石林轉(zhuǎn)悠良久，深入石林去探尋億萬年來地質(zhì)演進的秘密。

遠觀這片紅石林橫臥在花垣河北岸的臺地上，臺地的底座似乎是石灰?guī)r，而紅石林是一種紅色的碳酸鹽，兩者都容易遭受水浸而出現(xiàn)千姿百態(tài)的形態(tài)。

這片紅石林難得之處在于尚未開發(fā)，渾然天成，一副遺世獨立的模樣，俯瞰面前世事人生。

我在紅石林中尋找角石，大的有拳口粗。也許在4億年前這里還是一片淺海，海底的生物在此聚集，享受陽光照射的溫暖，大量的角石在水中游弋，它們過濾水中浮游生物為食。

離開府庫村，我去了酉水另一條支流長潭河的涂乍渡口。這里是一塊巖溶臺地，可以清晰地瞥見河道深切石灰?guī)r形成的V字形河床。生存在如此絕境中的保靖人，如何依靠水運通達外面世界，在這里一目了然。

凃乍渡口，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與人力開鑿共同成就的人文盛景。這里兩岸危崖高聳，3米寬的懸崖公路，沒有經(jīng)驗的司機是不敢徘徊而上的。從空中看凃乍渡口的地形，因為陡壁的抬升，公路彎折得觸目驚心。崖壁的盡頭是一個碉樓，坐落于苗疆邊墻上，形同軍事關(guān)卡，有一種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氣勢。

在30多年時間里，凃乍渡口作為凃乍村2萬多口人出行的唯一通道，是酉水流域在歷史上依靠水路運輸?shù)恼鎸崒懻�。凃乍就像一座高懸在巖溶臺地上的孤島，只有沿著峭壁下降到河邊，順著水，他們才能找到出去的路。

這里的渡船也十分特別，是一艘依靠人力拉扯的拉拉渡，但能渡車。船的名字叫“魔力卡鐵（特）”，據(jù)說取自一位土家族的英雄，大力士。這艘船確實是當(dāng)?shù)氐囊晃弧坝⑿邸�，肩負起兩岸人的生活。不過據(jù)船手說，渡口不遠正在修建的長潭河大橋就快完工，這艘船大約還有一年就將完成使命。

這大概是湘西地區(qū)最后一艘拉拉渡車船，它的光榮退休，將像以往酉水航運史上所有的榮光一樣，在青山綠水間，帶著傳奇落幕。

往酉水的下游去，還有很多故事，例如名聲遠揚的四方城古遺址、崖壁上的懸棺以及城東酉水北岸的鐘靈塔，還有保靖縣城兩岸的石窟石洞，這段水路大約還有20公里長，可以消磨一個下午�？h城段的酉水第一灣，也是夜間很好的散步之地。岸邊有毛澤東國文老師袁吉六的墓，以及神秘的地母廟。

酉水是一個傳奇，它塑造了一個神秘的湘西，一個勇敢的保靖。如今，這片水域仍然能看到危崖峭壁的雄渾之景，講述著古老的征服和傳奇，等待著你的奔赴。

1月20日，相約保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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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風(fēng)入遷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