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清華大學照瀾院的一處院落里,錢偉長教授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得知自己將離開這座居住了30多年的院落,去往上海,并擔任上海工業(yè)大學校長。
錢偉長 中國科學院院士
后來我看見調(diào)令了,是中央組織部調(diào)的,鄧小平簽的字。上面寫了:中央組織部調(diào)錢偉長為上海工業(yè)大學校長,下面又加了一句話,這個人的任命不受年齡限制。
接到調(diào)令后不久,錢偉長就帶著一箱書稿只身來到上海。
上海工業(yè)大學是上世紀60年代由上海交通大學、復旦大學、華東師范大學等院校調(diào)集教職工建立的工學院,設有機械、電機、冶金、儀表無線電4個系9個專業(yè),學生只有800多人,規(guī)模小,條件差,被上海人稱為“四流學校”。作為校長,錢偉長該如何改變這所學校的現(xiàn)狀?
他苦思冥想,有時整夜不睡覺。他決心拆掉四堵墻,其中之一就是拆掉教學與科研之間的墻。
周哲瑋 上海大學教授
那個時候,有教師要求不要逼我們?nèi)ジ阊芯,這么多年,我們只熟悉教學,讓我們做擅長的事情。甚至也有教師說不要逼我們學外語,我們過去沒有這個基礎,希望按照原來的生活方式繼續(xù)下去。
面對阻力,錢偉長并沒有動搖。不久后,他寫下一篇文章,鼓勵學校老師發(fā)表自己的論文或者翻譯國外的高水平論文,增加稿費,激發(fā)教師的科研熱情。同時恢復由他主編的《應用數(shù)學和力學》英文版,為老師科研提供平臺。
就這樣,在錢偉長的推動下,上海工業(yè)大學的面貌有了很大改觀。
錢偉長在教育領域默默耕耘之時,還投入到當時最先進的計算機領域。
1980年,錢偉長參加在香港舉行的國際中文計算機會議。
當時的IBM中文計算機是由日本人設計的,鍵盤有1000多個漢字,分為兩部分,常用字放在一塊板上,次用字放在另一塊板上。
有人對錢偉長說:“你們只管買我們的產(chǎn)品,走捷徑,使用就好了。”
這句話激到了向來自信的錢偉長,他回答道,“中文計算機要由中國人自己來造,而且做的比那些大鍵盤要好。”于是,錢偉長又開始研究漢字計算機編碼。
這是錢偉長撰寫的關于錢碼A韻、AI韻、AN韻等的手稿,我們可以看到錢偉長把漢字的151種基本部件按形狀相似、相近歸類,定義在了39個鍵位上。
1985年,錢偉長的“漢字宏觀字形編碼”問世,被簡稱為“錢碼”。“錢碼”甩掉了大鍵盤,易學易用,曾經(jīng)風極一時,為IBM所采用,并獲得了1985年上?萍及l(fā)明獎。當時,讓很多人都驚訝的是,“錢碼”竟出自一位年逾古稀的力學家之手。
1992年,錢偉長在全國大學率先實行學分制,一開始壓力重重,后來竟然風行全國。那時,中國的高等教育改革進入新階段,高等院校以建設世界一流大學或國內(nèi)一流大學為辦學目標。但究竟怎樣才算一流大學?錢偉長的觀點很明確:能解決上海的問題就是國內(nèi)一流,能解決中國的問題就是世界一流。盡管已擔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但錢偉長對教育的熱情依然高漲。
1997年,錢偉長萌生了一個想法,通過上海工業(yè)大學、上?萍即髮W、上海大學和上?萍几叩葘?茖W校聯(lián)合辦學,在上海建立一所理工結合、文理滲透的綜合性大學。
在他的推動下,上海市政府決定將上海工業(yè)大學、上?萍即髮W、上海大學和上?萍几叩葘?茖W校四校合并,成立新的上海大學,由錢偉長擔任校長。
上海大學剛合并之時的校訓是“自強不息”,但錢偉強覺得作為高校校訓略有不足,他苦思冥想了許久,在“自強不息”后面寫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2005年7月,在上海大學的畢業(yè)典禮上,93歲高齡的錢偉長穿著大紅色的校長服,在眾人的攙扶下出現(xiàn)了,這是他最后一次參加學生的畢業(yè)典禮。
錢偉長對畢業(yè)生們說:“我今天送你們一句座右銘,叫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應該是為人民的“憂”而“憂”,為人民的“樂”而“樂”。我今天提醒你們,不是讓你們不好意思,而是深深想一下,我們的人生前途應該服從這條路!
說完這段話,錢偉長淚流滿面。錢校長的一字一句,語重心長,給在座的每一位學生、家長、教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010年,錢偉長在上海去世。他生前有二三十個頭銜,從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民盟中央名譽主席,到一般社會團體職務,但他最在乎的就是校長這一頭銜。
2020年,為了紀念錢偉長在科學領域的杰出貢獻,國際小行星委員會批準并發(fā)布公告,把一顆編號為283279的小行星命名為“錢偉長星”。自此,我們仰望的這片星空,因他的駐留而更加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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