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紀念抗美援朝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江蘇廣電總臺融媒體新聞中心推出大型融媒報道《尋找最可愛的人》�！�90后尋訪團”將帶領(lǐng)大家一起對話“90后”老兵，聆聽勝利回響，追思英烈忠魂，汲取前行力量。
1953年7月27日，朝鮮停戰(zhàn)協(xié)定在板門店簽署。面對強敵侵略，中國人民志愿軍同朝鮮人民和軍隊一道，歷經(jīng)兩年零9個月艱苦卓絕的浴血奮戰(zhàn)，贏得了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偉大勝利。
這是正義的勝利、和平的勝利、人民的勝利。70年，山河無恙，家國安寧。硝煙散去，“抗美援朝 保家衛(wèi)國”的呼號仍常在耳邊回響，那些英勇無畏的戰(zhàn)斗和舍生忘死的壯烈仍時時激蕩胸膛。致敬英雄兒女，弘揚偉大精神，凝聚奮斗偉力，一起《尋找最可愛的人》，我們首先從志愿軍特級英雄黃繼光開始。87歲的王清珍老人，是中國人民志愿軍第15軍45師的衛(wèi)生員。71年前，在那場悲壯慘烈的上甘嶺戰(zhàn)役中，王清珍老人搶救了許多傷員，也目睹過很多犧牲。
其中一位英烈的形象，至今仍刻在她記憶最深處。“黃繼光犧牲了，遺體舉著雙手，胳膊、胸口打爛了。”子彈打穿了胸腹，軍裝留下碗口大的窟窿。19歲離家參軍時，黃繼光想到過，這一去可能會是和母親的永別嗎？子彈擊中身體時，是什么支撐他承受超越極限的疼痛？
時光穿越70年，尋找最可愛的人，江蘇廣電總臺“90后尋訪團”出發(fā)了。
“1952年10月上甘嶺戰(zhàn)役打響了。這是朝鮮戰(zhàn)場上最激烈的一次陣地戰(zhàn)。黃繼光帶上兩個戰(zhàn)士，拿了手雷......”
這篇入選小學語文四年級下冊的課文《黃繼光》，改選自新華社通訊《馬特洛索夫式的英雄黃繼光》，也是我們所熟知的黃繼光無畏戰(zhàn)斗、英勇犧牲的故事。其實，黃繼光的成長和戰(zhàn)斗故事，比書中描述得更為感人，也更令人震撼……
1952年10月初，抗美援朝戰(zhàn)爭進入第三個年頭。此時，美軍在朝鮮戰(zhàn)場幾乎用盡了除原子彈以外的所有軍事手段，卻沒有占到半點便宜。為了擺脫戰(zhàn)場上的被動局面，美軍發(fā)動代號“攤牌行動”的金化攻勢。直接威脅志愿軍中部戰(zhàn)線的要點——五圣山，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懷曾強調(diào)：誰丟了五圣山，誰就要對朝鮮的歷史負責。
“五圣山后邊基本上是平原，五圣山位于當時平康、金化、金城這三個地方的中間，所以他只要把五圣山奪下了，我們后邊就不好守了，就很被動了。所以上甘嶺不能丟。”軍事科學院原軍事歷史研究部副部長齊德學說。上甘嶺，五圣山南面的一個小山村，兩側(cè)有兩個小山頭，右邊是537.7北山高地，左邊是597.9高地，加起來只有3.7平方公里。作為五圣山前沿的重要支撐點，這兩個高地絕不可失。
1952年10月14日凌晨，“攤牌行動”正式開展。美軍動用飛機、坦克、大炮，向這個面積僅3.7平方公里的陣地，傾瀉了30萬發(fā)炮彈。
“世界戰(zhàn)爭史上少見的這么激烈的戰(zhàn)斗，是個絞肉機，來回轟，所以我們說山石被炸松了1到2米。”軍史專家、軍事科學院研究員郭志剛說。我們在湖北利川，找到了時任志愿軍15軍45師師長崔建功的兒子崔遂川，退休后，他一直從事上甘嶺戰(zhàn)役的相關(guān)研究工作。
“15軍軍長秦基偉就跟我爸說，崔喲，上甘嶺要守不住，你可不好回來見我哦！我父親當場回答，就是說，1號，打成一個連我當連長，打成一個班我當班長，只要有我崔建功在，上甘嶺還是中國人民志愿軍的。”
此后的幾天內(nèi)，雙方圍繞上甘嶺陣地展開了反復爭奪。10月19日深夜，黃繼光所在的志愿軍135團2營奉命奪取597.9高地，6連負責主攻。接連攻占3個陣地后，6連受阻于0號陣地敵軍地堡，敵人用3挺重機槍、4挺輕機槍的密集火力，死死地控制著制高點。連續(xù)組織3次爆破均未奏效。此時，6連僅剩下10多人。眼看著天就要亮了，敵機將再次飛來轟炸，2營參謀長張廣生帶著通信員黃繼光，奉命來到6連指揮作戰(zhàn)。“張廣生是我父親臨時派到前線去的，黃繼光就跟他當通訊員，作為當時的通訊員甚至炊事員，他們都愿意都會主動地在關(guān)鍵時候投入戰(zhàn)斗。”崔遂川說。
張廣生和6連連長萬福來，再次安排了3組9人爆破手，上前炸堡，卻全部犧牲。敵人的炮火愈發(fā)猛烈，身邊的戰(zhàn)友不停倒下。關(guān)鍵時刻，黃繼光帶領(lǐng)肖登良和吳三羊，組成三人爆破攻堅小組，向0號陣地進發(fā)。戰(zhàn)爭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黃繼光又為何需要用身體堵住槍眼？尋訪中，記者得知黃繼光有一位戰(zhàn)友叫李繼德，當時他就趴在黃繼光身后50米處。遺憾的是，老人2022年10月已經(jīng)去世。
“Come on，stand！Don't move！Lay down your arms！我教全連學英語，可是學了半天，說誰學會了，舉手。人家黃繼光第一個舉起手來了，說你學學，他學完連長問我，你聽著他學得怎么樣，我說很好。人家都說黃繼光第一個學會的。”時任志愿軍15軍45師135團2營6連1班戰(zhàn)士李繼德生前接受采訪時說。
李繼德和黃繼光立下生死約定：誰犧牲了，活著的一定要給對方家里寫信，還要去看一看。在李繼德的回憶中，黃繼光當時的任務(wù)，是拔掉陣地上最后一顆“釘子”。“帶著一個蘇聯(lián)手雷，每人一個匍匐前進，一進封鎖線吳三羊就被打著了，上去跌個跟頭就犧牲了，肖登良在這后邊也趴下了，黃繼光我一看也趴下了，就在這個時候，我想該我去了，我正想著報名，黃繼光猛不丁地爬起來了。”
黃繼光奮力扔出最后一顆手雷，但只炸塌了地堡一角。美軍換了一個射擊孔繼續(xù)掃射。
“當時是身受七處重傷，用右手強力地把身體給撐起來，撐起來以后，他猛地一下，張開雙臂，就撲在了敵人噴火的機槍口。連長萬福來帶著后邊的戰(zhàn)友，沖上了高地，消滅了所有的敵人。”黃繼光侄子、黃繼光紀念館副館長黃擁軍說。
“敵人的火力要比我們強多了，結(jié)果沒想到打了43天，寸土未得。這一仗打完了以后，把敵人在正面戰(zhàn)場再發(fā)動攻勢取勝的信心就完全打掉了。在此以后一直到停戰(zhàn)，敵人再也沒有發(fā)動過營一級規(guī)模，包括營以上的部隊的進攻。”齊德學說。戰(zhàn)斗結(jié)束后，衛(wèi)生員王清珍負責為黃繼光換軍裝。時至今日，老人仍然后悔，沒有給黃繼光留下一件遺物，“胸口是蜂窩形式的，脊梁骨打爛了，難忘的�！�在黃繼光烈士紀念館，找到了這件血衣，它由黃繼光的老連長萬福來，根據(jù)戰(zhàn)場所見親手復制而成。
“老連長萬福來把他從機槍眼抱下來的時候，要檢查他的傷口，檢查傷口以后就發(fā)現(xiàn)，他的胸膛黑黢黢這么大一個洞。這件衣服他親手復制的，因為他最了解，他也是第一現(xiàn)場人，見過黃繼光遺體的人，包括血衣哪個地方有傷口，他也是最清楚的。”黃擁軍說。
黃繼光用年輕的胸膛，為部隊開辟了一條前進的道路。那一年，他年僅21歲。戰(zhàn)后，黃繼光被追認為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追記特等功，追授“特級英雄”稱號。
在接過手雷沖向地堡的那一刻，黃繼光已無所畏懼。也許，電光火石間，他的思緒曾短暫穿越戰(zhàn)場的硝煙，回到四川中江縣的那個山村，想起了離家時媽媽的囑托。
“媽媽，我報名參加了中國人民志愿軍了，明天早上我就要出發(fā)了，但你別擋我，你擋我就去不成了，他就說了這么一句話。奶奶就沒說任何話，就說了4個字，參軍光榮。”黃擁軍說。1951年初春的那個清晨，黃繼光沿著這條小路，參軍入伍，奔赴抗美援朝的戰(zhàn)場。那天早上，全村人為他送行，媽媽鄧芳芝倚在家門口，目送著兒子離開。
“順著我們村口往前走，走了100多米，他突然就停下了。然后他就回來了，回來以后他就張開了雙臂，什么話也沒說，就抱住了奶奶。抱完松開以后，他就從包里邊，拿出鄉(xiāng)親送給他的這方手帕‘可愛祖國’。”黃擁軍說。
“可愛祖國”，需要最可愛的人用生命守護。我們在黃繼光紀念館，找到了這方手帕。它承載著一個母親對孩子堅韌綿長的牽掛，也寄托著一個年輕戰(zhàn)士對祖國深沉熱烈的愛。
參軍后，黃繼光被分配到中國人民志愿軍第15軍45師135團2營6連當通信員。我們幾經(jīng)輾轉(zhuǎn)，在湖北找到了當時擔任該團2營機槍連指導員的魏迪仁。
“我當指導員實際上只干了3個月，在這3個月時間里和黃繼光在一起，因為他是6連我是機槍連，我們訓練都在一起。他最愛學習文化，他每天都要學幾個字，就在地上寫，拿棍子在地上寫。一有空有時間，就要求連長給他講戰(zhàn)斗故事，連長說我已經(jīng)成了他的故事大王了，沒更多講了，只能反反復復。他說，你反反復復講，我都聽。”時任志愿軍15軍45師135團宣傳干事魏迪仁說。
在戰(zhàn)斗故事中成長，在戰(zhàn)斗故事中總結(jié)經(jīng)驗，黃繼光出色完成各項任務(wù)，榮獲三等功一次。
“他參加了五次戰(zhàn)役的第二階段，新兵營主要是送彈藥包，往前面送彈藥、送炒面。他喜歡幫助其他人辦事情，休整時期還會燒火做飯，幫劈柴、挑水。”魏迪仁說。
上甘嶺戰(zhàn)役前，部隊組織觀看蘇聯(lián)電影《普通一兵》，電影里馬特洛索夫用胸膛堵住槍口的一幕，深深震撼了黃繼光。此時，魏迪仁已經(jīng)調(diào)到團部任宣傳干事。“放電影也是由我負責，收集各連討論情況，也要到我這地方來，6連連長主要講黃繼光討論很積極，再三要求我要上前線。”
讓魏迪仁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熱愛學習、愛做好事、一心想上前線的戰(zhàn)友，有一天，他的名字出現(xiàn)在了自己經(jīng)手的英雄簡報上。“連里跟我講了以后，我就趕緊把這個情況往師里匯報，馬特洛索夫式的蘇聯(lián)那個英雄一樣，馬特洛索夫式英雄出現(xiàn)了�！�
犧牲前，黃繼光曾給母親寫過一封家書，立下“不立功不下戰(zhàn)場”的誓言。
“現(xiàn)在雖有少些困難，是能夠度過去的，想咱在前封建地主壓迫下，過著牛馬奴役的生活，男有決心在戰(zhàn)斗中為人民服務(wù)，不立功不下戰(zhàn)場。他立功了，卻把自己永遠地留在了上甘嶺597.9高地。”黃擁軍說。
危急時刻，挺身而出，鐵血當前，以身擋敵。上甘嶺戰(zhàn)役中，危急時刻拉響手雷、手榴彈、爆破筒、炸藥包，與敵人同歸于盡，舍身炸敵地堡、堵敵槍眼等成為普遍現(xiàn)象。十五軍與敵人同歸于盡、有名有姓的烈士就有38位。黃繼光的英雄事跡在朝鮮戰(zhàn)場上傳播開來，很多部隊都涌現(xiàn)出黃繼光式的英雄。
“不上英雄榜，就豎烈士碑，馬革裹尸還，也很光榮。那就是要跟美帝國主義要拼命。”魏迪仁說。
“毛主席講，這個軍隊具有一往無前的精神，他要壓倒一切敵人，而絕不被敵人所屈服。無論在任何艱難困苦的場合，只要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要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齊德學說。
黃繼光犧牲幾個月后，他的英雄事跡傳回了家鄉(xiāng)中江縣，母親鄧芳芝正在鎮(zhèn)上趕集。聽說兒子犧牲了，鄧芳芝默默地拉著小兒子黃繼恕回家。
“當走到我們村口的時候，奶奶就說了一句話，說繼恕，媽媽實在走不動了，媽媽想坐一下。摸著手帕，含著熱淚，當時她就說，她知道機槍打到胸口肯定疼，她就問了一句，光兒，你疼不疼？”黃擁軍說。
“疼不疼”，子彈打穿了黃繼光的身體，也打穿了一個母親的心。但堅強的母親明白，有大家才有小家。為此，她做了一個決定，將小兒子黃繼恕也送上了朝鮮戰(zhàn)場。
“好多周圍的鄰居鄉(xiāng)親都不理解，就說黃媽媽，你就這么一個健康的兒子了，你還有一個殘疾人兒子，黃繼光已經(jīng)犧牲了，你還把你自己最小的一個孩子黃繼恕送上朝鮮戰(zhàn)場，奶奶當時就說，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國家人民更需要黃繼恕去接過他哥哥黃繼光的槍，繼續(xù)戰(zhàn)斗。”黃擁軍說。
1953年4月，毛澤東邀請鄧芳芝到中南海做客，期間，他緊緊握著鄧芳芝的手說：“你失去了一個兒子，我也失去了一個兒子。他們犧牲得光榮。”
1958年，黃繼恕從朝鮮回國，按照媽媽鄧芳芝的要求，從哥哥黃繼光犧牲的地方，帶回了一捧土。鄧芳芝將這捧土埋在梨樹下。
“就在這個地方，讓我們黃家孩子站成了一排，立下了一條家規(guī)，以后黃家的孩子長大以后，都要去參軍報國�！�黃擁軍說。
黃家的孩子參軍報國，接續(xù)著黃繼光的奉獻精神。中江縣乃至全國人民，一直傳承著他的英雄精神。李繼德，也始終沒有忘記他的戰(zhàn)友。2015年4月27日，李繼德來到了戰(zhàn)友黃繼光的家鄉(xiāng)。在黃繼光紀念館里，他抱著黃繼光的銅像，失聲痛哭。“我的好哥哥呀，我60年的心愿，今天實現(xiàn)了，我來看你了�！�
他，就是最可愛的人。
志愿軍將士冒著槍林彈雨勇敢沖鋒，頂著狂轟濫炸堅守陣地，用胸膛堵槍眼，以身軀作人梯，抱起炸藥包、手握爆破筒沖入敵群，忍饑受凍絕不退縮，烈火燒身巋然不動，敢于“空中拼刺刀”。在他們中涌現(xiàn)出楊根思、黃繼光、邱少云等30多萬名英雄功臣和近6000個功臣集體。英雄們說：我們的身后就是祖國，為了祖國人民的和平，我們不能后退一步！這種血性令敵人膽寒，讓天地動容！
——2020年10月，習近平在紀念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zhàn)7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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