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山秋景
同學(xué)群里,久無動靜的小平從廣東冒了泡,問大家:“長沙的楓葉,到底什么時候最紅?”她想趁著父母身體還硬朗,帶他們一起回長沙看看。
她和先生都是我們同學(xué),夫婦倆的青春故事,就寫在岳麓山下——在那里同窗共讀,也在那里收獲了相守一生的愛情。后來兒子也考回了長沙的大學(xué),如今已畢業(yè)工作兩年了。對這座城,尤其是對岳麓山秋日的紅楓,他們總懷著一份化不開的眷戀。

愛晚亭紅楓
她這一問,把大家都問住了。我們這些在長沙幾十年的人,竟也給不出個準(zhǔn)信。有人說是十一月,有人咬定十二月初,還有人堅持非得到十二月中旬不可。岳麓的楓紅,仿佛總印在每個人的心里,鮮明熱烈;可真要報出一個確切的日期,卻又都猶豫起來。最后,我沉吟著敲下一行字:“依我的經(jīng)驗,十二月中旬,那紅,才算是到了極致!
我們總以為,秋深了楓葉自然就紅了,其實不然。記得有一年,已是十一月的深秋,我和妻子興致勃勃地上山尋秋。心里念著“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的詩句,直奔愛晚亭而去。及至眼前,滿山仍是郁郁蒼蒼的深綠,間或點綴著些猶疑的、半黃不紅的葉子。期待中的絢爛一無所蹤,心頭不免生出幾分失落,只好悻悻地下山了。那時才懂得,詩意的想象與眼前的真實,終究隔著一層。
有了那次教訓(xùn),我便學(xué)乖了。硬是等到十二月中旬,天氣明顯轉(zhuǎn)涼,才又挑了個有太陽的周末上山。從東方紅廣場信步走進(jìn)去,穿過麓山南門,走到清風(fēng)峽一帶。剛過拐角,沒防備的,那片念叨了好久的紅色,一下子占滿了眼簾。
那紅,是簇?fù)碇鴲弁硗さ。古樸的亭角從層層疊疊的紅色云霞中探出,在冬日澄澈的陽光下,靜默如畫。陽光透過那些紅透的葉片,仿佛給它們鑲上了一圈晶瑩、光艷的邊。那紅色便活了,流淌起來:近看是胭脂,遠(yuǎn)觀是琥珀,背光處又沉淀為凝重的絳紫。那一潭斑駁燦爛的倒影,隨著水波微微蕩漾,碎成滿池流動的織錦。

岳麓山的索道與紅葉,像流動的畫卷
愛晚亭北側(cè),有一株楓樹生得極好,樹冠舒展如華蓋,紅得淋漓盡致。游人們圍著它,舉起手機(jī)。我也仰起鏡頭,透過那交織的、紅艷欲滴的枝葉望去,背景是一片無瑕的、湛藍(lán)透亮的天。那藍(lán)色靜穆而純粹,愈發(fā)襯得這楓葉紅得熱烈而莊重。
這般盛景,為何偏要等到此時?楓葉轉(zhuǎn)紅,是一場緩慢的生命儀式。隨著秋深冬臨,氣溫走低,日照變短,葉片中的葉綠素便會分解,讓位給蓄勢待發(fā)的花青素。而花青素能否酣暢地染紅葉片,又需依賴充足的糖分與恰當(dāng)?shù)牡蜏亍⑶缛展餐饔。所以,每年最佳的觀賞時機(jī),便帶著幾分撲朔迷離的意味。去早了,火候不到;去晚了,葉子也該落了。這其中的機(jī)緣,最是難測,也最是可遇不可求。

杜牧“停車”欣賞的,是那經(jīng)霜后勝于春花的熾烈
看著眼前的光景,難免會想起古詩里的句子。杜牧“停車”欣賞的,是那經(jīng)霜后勝于春花的熾烈;毛澤東筆下的“萬山紅遍,層林盡染”,則是一幅波瀾壯闊的革命畫卷。他們的詩詞,寫的或許并非眼前岳麓之楓,但古人今人看到這般紅色時的心動,大概是相通的。
也是在那天,一陣微風(fēng)掠過,幾片早凋的紅葉,裊裊地、打著旋兒辭別枝頭。我望著枝頭那片驚心動魄的紅,心里漫起的,是一種極為純粹的憐惜——憐惜這極致之美,竟也如此短暫。

長沙岳麓山山頂觀景平臺,一棵紅色雞爪槭(俗稱紅楓)出現(xiàn)了不少紅葉。
這份存于心底多年的憐惜,此刻卻被小平的詢問輕輕叩響了。我們這些在長沙的人,年復(fù)一年地談?wù)、探尋著楓葉最美的時節(jié),這份執(zhí)著,與遠(yuǎn)方游子那份“在最美的時節(jié)回來看看”的鄭重,原是同一輪月色,映照著兩地霜華。我們守著的,是眼前一年一度的盛景;而他們奔赴的,是以楓紅為約的青春祭奠。
我拿起手機(jī),在群里給小平回了最后一句:
“十二月中來吧,這時候的楓葉,最好看!薄
📍岳麓山賞楓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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