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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八 蜀書八

◎許麋孫簡伊秦傳第八 許靖字文休,汝南平輿人。少與從弟劭俱知名,并有人倫臧否之稱,而私情不協(xié)。劭為郡功曹,排擯靖不得齒敘,以馬磨自給。潁川劉翊為汝南太守,乃舉靖計吏,察孝廉,除尚書郎,典選舉。靈帝崩,董卓秉政,以漢陽周毖為吏部尚書,與靖共謀議,進(jìn)退天下之士,沙汰穢濁,顯拔幽滯。進(jìn)用潁川荀爽、韓融、陳紀(jì)等為公、卿、郡守,拜尚書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兗州刺史,潁川張咨為南陽太守,陳留孔伷為豫州刺史,東郡張邈為陳留太守,而遷靖巴郡太守,不就,補(bǔ)御史中丞。馥等到官,各舉兵還向京都,欲以誅卓。卓怒毖曰:“諸君言當(dāng)拔用善士,卓從君計,不欲違天下人心。而諸君所用人,至官之日,還來相圖。卓何用相負(fù)!”叱毖令出,於外斬之。靖從兄陳相玚,又與伷合規(guī),靖懼誅,奔伷!臼裼浽疲壕负笞员碓唬骸包h賊求生,情所不忍;守官自危,死不成義。竊念古人當(dāng)難詭常,權(quán)以濟(jì)其道。”】伷卒,依揚州刺史陳祎。祎死,吳郡都尉許貢、會稽太守王朗素與靖有舊,故往保焉。靖收恤親里,經(jīng)紀(jì)振贍,出於仁厚。 孫策東渡江,皆走交州以避其難,靖身坐岸邊,先載附從,疏親悉發(fā),乃從后去,當(dāng)時見者莫不嘆息。既至交阯,交阯太守士燮厚加敬待。陳國袁徽以寄寓交州,徽與尚書令荀彧書曰:“許文休英才偉士,智略足以計事。自流宕已來,與群士相隨,每有患急,常先人后己,與九族中外同其饑寒。其紀(jì)綱同類,仁恕惻隱,皆有效事,不能復(fù)一二陳之耳!扁犅箯埾琛救f機(jī)論云:翔字元鳳!裤曂趺菇徊,乘勢募靖,欲與誓要,靖拒而不許。靖與曹公書曰: 世路戎夷,禍亂遂合,駑怯偷生,自竄蠻貊,成闊十年,吉兇禮廢。昔在會稽,得所貽書,辭旨款密,久要不忘。迫於袁術(shù)方命圮族,扇動群逆,津涂四塞,雖縣心北風(fēng),欲行靡由。正禮師退,術(shù)兵前進(jìn),會稽傾覆,景興失據(jù),三江五湖,皆為虜庭。臨時困厄,無所控告。便與袁沛、鄧子孝等浮涉滄海,南至交州。經(jīng)歷東甌、閩、越之國,行經(jīng)萬里,不見漢地,漂薄風(fēng)波,絕糧茹草,饑殍薦臻,死者大半。既濟(jì)南海,與領(lǐng)守兒孝德相見,知足下忠義奮發(fā),整飭元戎,西迎大駕,巡省中岳。承此休問,且悲且憙,即與袁沛及徐元賢復(fù)共嚴(yán)裝,欲北上荊州。會蒼梧諸縣夷、越蜂起,州府傾覆,道路阻絕,元賢被害,老弱并殺。靖尋循渚岸五千馀里,復(fù)遇疾癘,伯母隕命,并及群從,自諸妻子,一時略盡。復(fù)相扶侍,前到此郡,計為兵害及病亡者,十遺一二。生民之艱,辛苦之甚,豈可具陳哉!【臣松之以為孔子稱“賢者避世,其次避地”,蓋貴其識見安危,去就得所也。許靖羈客會稽,閭閻之士,孫策之來,於靖何為?而乃泛萬里之海,入疫癘之鄉(xiāng),致使尊弱涂炭,百罹備經(jīng),可謂自貽矣。謀臣若斯,難以言智。孰若安時處順,端拱吳、越,與張昭、張纮之儔同保元吉者哉?】懼卒顛仆,永為亡虜,憂瘁慘慘,忘寢與食。欲附奉朝貢使,自獲濟(jì)通,歸死闕庭,而荊州水陸無津,交部驛使斷絕。欲上益州,復(fù)有峻防,故官長吏,一不得入。前令交阯太守士威彥,深相分讬於益州兄弟,又靖亦自與書,辛苦懇惻,而復(fù)寂寞,未有報應(yīng)。雖仰瞻光靈,延頸企踵,何由假翼自致哉? 知圣主允明,顯授足下專征之任,凡諸逆節(jié),多所誅討,想力競者一心,順從者同規(guī)矣。又張子云昔在京師,志匡王室,今雖臨荒域,不得參與本朝,亦國家之藩鎮(zhèn),足下之外援也!咀釉泼,南陽人,為交州刺史。見吳志!咳羟G、楚平和,王澤南至,足下忽有聲命於子云,勤見保屬,令得假途由荊州出,不然,當(dāng)復(fù)相紹介於益州兄弟,使相納受。倘天假其年,人緩其禍,得歸死國家,解逋逃之負(fù),泯軀九泉,將復(fù)何恨!若時有險易,事有利鈍,人命無常,隕沒不達(dá)者,則永銜罪責(zé),入於裔土矣。 昔營邱翼周,杖鉞專征,博陸佐漢,虎賁警蹕。漢書霍光傳曰:“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稱警蹕!蔽丛敾①S所出也!拷袢兆阆路鑫3謨A,為國柱石,秉師望之任,兼霍光之重。五侯九伯,制御在手,自古及今,人臣之尊未有及足下者也。夫爵高者憂深,祿厚者責(zé)重,足下?lián)舾咧,?dāng)責(zé)重之地,言出於口,即為賞罰,意之所存,便為禍福。行之得道,即社稷用寧;行之失道,即四方散亂。國家安危,在於足下;百姓之命,縣於執(zhí)事。自華及夷,颙颙注望。足下任此,豈可不遠(yuǎn)覽載籍廢興之由,榮辱之機(jī),棄忘舊惡,寬和群司,審量五材,為官擇人?茍得其人,雖讎必舉;茍非其人,雖親不授。以寧社稷,以濟(jì)下民,事立功成,則系音於管弦,勒勛於金石,愿君勉之!為國自重,為民自愛!毕韬蘧钢蛔约{,搜索靖所寄書疏,盡投之于水。 后劉璋遂使使招靖,靖來入蜀。璋以靖為巴郡、廣漢太守。南陽宋仲子於荊州與蜀郡太守王商書曰:“文休倜儻瑰瑋,有當(dāng)世之具,足下當(dāng)以為指南!薄疽嬷蓐扰f傳曰:商字文表,廣漢人,以才學(xué)稱,聲問著於州里。劉璋辟為治中從事。是時王涂隔絕,州之牧伯猶七國之諸侯也,而璋懦弱多疑,不能黨信大臣。商奏記諫璋,璋頗感悟。初,韓遂與馬騰作亂關(guān)中,數(shù)與璋父焉交通信,至騰子超復(fù)與璋相聞,有連蜀之意。商謂璋曰:“超勇而不仁,見得不思義,不可以為唇齒。老子曰:‘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裰娌,士美民豐,寶物所出,斯乃狡夫所欲傾覆,超等所以西望也。若引而近之,則由養(yǎng)虎,將自遺患矣。”璋從其言,乃拒絕之。荊州牧劉表及儒者宋忠咸聞其名,遺書與商敘致殷勤。許靖號為臧否,至蜀,見商而稱之曰:“設(shè)使商生於華夏,雖王景興無以加也!辫耙陨虨槭窨ぬ。成都禽堅有至孝之行,商表其墓,追贈孝廉。又與嚴(yán)君平、李弘立祠作銘,以旌先賢。脩學(xué)廣農(nóng),百姓便之。在郡十載,卒於官,許靖代之!拷ò彩辏D(zhuǎn)在蜀郡。【山陽公載記曰:建安十七年,漢立皇子熙為濟(jì)陰王,懿為山陽王,敦為東海王。靖聞之曰:“‘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其孟德之謂乎!”】十九年,先主克蜀,以靖為左將軍長史。先主為漢中王,靖為太傅。及即尊號,策靖曰:“朕獲奉洪業(yè),君臨萬國,夙宵惶惶,懼不能綏。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其敬敷五教,在寬。君其勖哉!秉德無怠,稱朕意焉! 靖雖年逾七十,愛樂人物,誘納后進(jìn),清談不倦。丞相諸葛亮皆為之拜。章武二年卒。子欽,先靖夭沒。欽子游,景耀中為尚書。始靖兄事潁川陳紀(jì),與陳郡袁渙、平原華歆、東海王朗等親善,歆、朗及紀(jì)子群,魏初為公輔大臣,咸與靖書,申陳舊好,情義款至,文多故不載。【魏略:王朗與文休書曰:“文休足下:消息平安,甚善甚善。豈意脫別三十馀年而無相見之緣乎!詩人比一日之別於歲月,豈況悠悠歷累紀(jì)之年者哉!自與子別,若沒而復(fù)浮,若絕而復(fù)連者數(shù)矣。而今而后,居升平之京師,攀附於飛龍之圣主;儕輩略盡,幸得老與足下并為遺種之叟,而相去數(shù)千里,加有邅蹇之隔,時聞消息於風(fēng)聲,讬舊情於思想,眇眇異處,與異世無以異也。往者隨軍到荊州,見鄧子孝、桓元將,粗聞足下動靜,云夫子既在益州,執(zhí)職領(lǐng)郡,德素規(guī)矩,老而不墮。是時侍宿武皇帝於江陵劉景升聽事之上,共道足下於通夜,拳拳饑渴,誠無已也。自天子在東宮,及即位之后,每會群賢,論天下髦雋之見在者,豈獨人盡易為英,士鮮易取最,故乃猥以原壤之朽質(zhì),感夫子之情聽;每敘足下,以為謀首,豈其注意,乃復(fù)過於前世,書曰‘人惟求舊’,易稱‘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劉將軍之與大魏,兼而兩之,總此二義。前世邂逅,以同為睽,非武皇帝之旨;頃者蹉跌,其泰而否,亦非足下之意也。深思書、易之義,利結(jié)分於宿好,故遣降者送吳所獻(xiàn)致名馬、貂、罽,得因無嫌。道初開通,展敘舊情,以達(dá)聲問。久闊情慉,非夫筆墨所能寫陳,亦想足下同其志念。今者,親生男女凡有幾人?年并幾何?仆連失一男一女,今有二男:大兒名肅,年二十九,生於會稽;小兒裁歲馀。臨書愴悢,有懷緬然。”又曰:“過聞‘受終於文祖’之言於尚書。又聞‘歷數(shù)在躬,允執(zhí)其中’之文於論語。豈自意得於老耄之齒,正值天命受於圣主之會,親見三讓之弘辭,觀眾瑞之總集,睹升堂穆穆之盛禮,瞻燔燎焜曜之青煙;于時忽自以為處唐、虞之運,際於紫微之天庭也。徒慨不得攜子之手,共列於廿有二子之?dāng)?shù),以聽有唐‘欽哉’之命也。子雖在裔土,想亦極目而回望,側(cè)耳而遐聽,延頸而鶴立也。昔汝南陳公初拜,不依故常,讓上卿於李元禮。以此推之,吾宜退身以避子位也。茍得避子以竊讓名,然后緩帶委質(zhì),游談於平、勃之間,與子共陳往時避地之艱辛,樂酒酣宴,高談大噱,亦足遺憂而忘老。捉筆陳情,隨以喜笑!庇衷唬骸扒跋挠袝催_(dá),今重有書,而并致前問。皇帝既深悼劉將軍之早世,又愍其孤之不易,又惜使足下孔明等士人氣類之徒,遂沈溺於羌夷異種之間,永與華夏乖絕,而無朝聘中國之期緣,瞻睎故土桑梓之望也,故復(fù)運慈念而勞仁心,重下明詔以發(fā)德音,申敕朗等,使重為書與足下等。以足下聰明,揆殷勤之圣意,亦足悟海岱之所常在,知百川之所宜注矣。昔伊尹去夏而就殷,陳平違楚而歸漢,猶曜德於阿衡,著功於宰相。若足下能弼人之遺孤,定人之猶豫,去非常之偽號,事受命之大魏,客主兼不世之榮名,上下蒙不朽之常耀,功與事并,聲與勛著,考其績效,足以超越伊、呂矣。既承詔【直】旨,且服舊之情,情不能已。若不言足下之所能,陳足下之所見,則無以宣明詔命,弘光大之恩,敘宿昔夢想之思。若天啟眾心,子導(dǎo)蜀意,誠此意有攜手之期。若險路未夷,子謀不從,則懼聲問或否,復(fù)面何由!前后二書,言每及斯,希不切然有動於懷。足下周游江湖,以暨南海,歷觀夷俗,可謂遍矣;想子之心,結(jié)思華夏,可謂深矣。為身擇居,猶愿中土;為主擇【居】安,豈可以不系意於京師,而持疑於荒裔乎?詳思愚言,速示還報也!薄 麋竺字子仲,東海朐人也。祖世貨殖,僮客萬人,貲產(chǎn)鉅億!舅焉裼浽唬后脟L從洛歸,未達(dá)家數(shù)十里,路傍見一婦人,從竺求寄載。行可數(shù)里,婦謝去,謂竺曰:“我天使也,當(dāng)往燒東海麋竺家,感君見載,故以相語!斌靡蛩秸堉,婦曰:“不可得不燒。如此,君可馳去,我當(dāng)緩行,日中火當(dāng)發(fā)!斌媚诉家,遽出財物,日中而火大發(fā)!亢笮熘菽撂罩t辟為別駕從事。謙卒,竺奉謙遺命,迎先主於小沛。建安元年,呂布乘先主之出拒袁術(shù),襲下邳,虜先主妻子。先主轉(zhuǎn)軍廣陵海西,竺於是進(jìn)妹於先主為夫人,奴客二千,金銀貨幣以助軍資;于時困匱,賴此復(fù)振。后曹公表竺領(lǐng)嬴郡太守,【曹公集載公表曰:“泰山郡界廣遠(yuǎn),舊多輕悍,權(quán)時之宜,可分五縣為嬴郡,揀選清廉以為守將。偏將軍麋竺,素履忠貞,文武昭烈,請以竺領(lǐng)嬴郡太守,撫慰吏民。”】竺弟芳為彭城相,皆去官,隨先主周旋。先主將適荊州,遣竺先與劉表相聞,以竺為左將軍從事中郎。益州既平,拜為安漢將軍,班在軍師將軍之右。竺雍容敦雅,而幹翮非所長。是以待之以上賓之禮,未嘗有所統(tǒng)御。然賞賜優(yōu)寵,無與為比。 芳為南郡太守,與關(guān)羽共事,而私好攜貳,叛迎孫權(quán),羽因覆敗。竺面縛請罪,先主慰諭以兄弟罪不相及,崇待如初。竺慚恚發(fā)病,歲馀卒。子威,官至虎賁中郎將。威子照,虎騎監(jiān)。自竺至照,皆便弓馬,善射御云。 孫乾字公祐,北海人也。先主領(lǐng)徐州,辟為從事,【鄭玄傳云:玄薦乾於州。乾被辟命,玄所舉也!亢箅S從周旋。先主之背曹公,遣乾自結(jié)袁紹,將適荊州,乾又與麋竺俱使劉表,皆如意指。后表與袁尚書,說其兄弟分爭之變,曰:“每與劉左將軍、孫公祐共論此事,未嘗不痛心入骨,相為悲傷也。”其見重如此。先主定益州,乾自從事中郎為秉忠將軍,見禮次麋竺,與簡雍同等。頃之,卒。 簡雍字憲和,涿郡人也。少與先主有舊,隨從周旋。先主至荊州,雍與麋竺、孫乾同為從事中郎,常為談客,往來使命。先主入益州,劉璋見雍,甚愛之。后先主圍成都,遣雍往說璋,璋遂與雍同輿而載,出城歸命。先主拜雍為昭德將軍。優(yōu)游風(fēng)議,性簡傲跌宕,在先主坐席,猶箕踞傾倚,威儀不肅,自縱適;諸葛亮已下則獨擅一榻,項枕臥語,無所為屈。時天旱禁酒,釀?wù)哂行。吏於人家索得釀具,論者欲令與作酒者同罰。雍與先主游觀,見一男女行道,謂先主曰:“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縛?”先主曰:“卿何以知之?”雍對曰:“彼有其具,與欲釀?wù)咄。”先主大笑,而原欲釀(wù)。雍之滑稽,皆此類也!净蛟唬河罕拘展ⅲ闹萑苏Z謂耿為簡,遂隨音變之! 伊籍字機(jī)伯,山陽人。少依邑人鎮(zhèn)南將軍劉表。先主之在荊州,籍常往來自讬。表卒,遂隨先主南渡江,從入益州。益州既定,以籍為左將軍從事中郎,見待亞於簡雍、孫乾等。遣東使於吳,孫權(quán)聞其才辯,欲逆折以辭。籍適入拜,權(quán)曰:“勞事無道之君乎?”籍既對曰:“一拜一起,未足為勞!奔畽C(jī)捷,類皆如此,權(quán)甚異之。后遷昭文將軍,與諸葛亮、法正、劉巴、李嚴(yán)共造蜀科;蜀科之制,由此五人焉。 秦宓字子敕,廣漢綿竹人也。少有才學(xué),州郡辟命,輒稱疾不往。奏記州牧劉焉,薦儒士任定祖曰:“昔百里、蹇叔以耆艾而定策,甘羅、子奇以童冠而立功,故書美黃發(fā),而易稱顏淵,固知選士用能,不拘長幼,明矣。乃者以來,海內(nèi)察舉,率多英雋而遺舊齒,眾論不齊,異同相半,此乃承平之翔步,非亂世之急務(wù)也。夫欲救危撫亂,脩己以安人,則宜卓犖超倫,與時殊趣,震驚鄰國,駭動四方,上當(dāng)天心,下合人意;天人既和,內(nèi)省不疚,雖遭兇亂,何憂何懼!昔楚葉公好龍,神龍下之,好偽徹天,何況於真?今處士任安,仁義直道,流名四遠(yuǎn),如令見察,則一州斯服。昔湯舉伊尹,不仁者遠(yuǎn),何武貢二龔,雙名竹帛,故貪尋常之高而忽萬仞之嵩,樂面前之飾而忘天下之譽(yù),斯誠往古之所重慎也。甫欲鑿石索玉,剖蚌求珠,今乃隨、和炳然,有如皎日,復(fù)何疑哉!誠知晝不操燭,日有馀光,但愚情區(qū)區(qū),貪陳所見!薄疽娌筷扰f傳曰:安,廣漢人。少事聘士楊厚,究極圖籍,游覽京師,還家講授,與董扶俱以學(xué)行齊聲?ふ埞Σ,州辟治中別駕,終不久居。舉孝廉茂才,太尉載辟,除博士,公車徵,皆稱疾不就。州牧劉焉表薦安味精道度,厲節(jié)高邈,揆其器量,國之元寶,宜處弼疑之輔,以消非常之咎。玄纁之禮,所宜招命。王涂隔塞,遂無聘命。年七十九,建安七年卒,門人慕仰,為立碑銘。后丞相亮問秦宓以安所長,宓曰:“記人之善,忘人之過!薄 劉璋時,宓同郡王商為治中從事,與宓書曰:“貧賤困苦,亦何時可以終身!卞和衒玉以耀世,宜一來,與州尊相見。”宓答書曰:“昔堯優(yōu)許由,非不弘也,洗其兩耳;楚聘莊周,非不廣也,執(zhí)竿不顧。易曰‘確乎其不可拔’,夫何衒之有?且以國君之賢,子為良輔,不以是時建蕭、張之策,未足為智也。仆得曝背乎隴畝之中,誦顏氏之簞瓢,詠原憲之蓬戶,時翱翔於林澤,與沮、溺之等儔,聽玄猿之悲吟,察鶴鳴於九皋,安身為樂,無憂為福,處空虛之名,居不靈之龜,知我者希,則我貴矣。斯乃仆得志之秋也,何困苦之戚焉!”后商為嚴(yán)君平、李弘立祠,宓與書曰:“疾病伏匿,甫知足下為嚴(yán)、李立祠,可謂厚黨勤類者也。觀嚴(yán)文章,冠冒天下,由、夷逸操,山岳不移,使揚子不嘆,固自昭明。如李仲元不遭法言,令名必淪,其無虎豹之文故也,可謂攀龍附鳳者矣。如揚子云潛心著述,有補(bǔ)於世,泥蟠不滓,行參圣師,于今海內(nèi),談詠厥辭。邦有斯人,以耀四遠(yuǎn),怪子替茲,不立祠堂。蜀本無學(xué)士,文翁遣相如東受七經(jīng),還教吏民,於是蜀學(xué)比於齊、魯。故地里志曰:‘文翁倡其教,相如為之師!瘽h家得士,盛於其世;仲舒之徒,不達(dá)封禪,相如制其禮。夫能制禮造樂,移風(fēng)易俗,非禮所秩有益於世者乎!雖有王孫之累,猶孔子大齊桓之霸,公羊賢叔術(shù)之讓。仆亦善長卿之化,宜立祠堂,速定其銘! 先是,李權(quán)從宓借戰(zhàn)國策,宓曰:“戰(zhàn)國從橫,用之何為?”權(quán)曰:“仲尼、嚴(yán)平,會聚眾書,以成春秋、指歸之文,故海以合流為大,君子以博識為弘!卞祱笤唬骸皶鞘酚浿軋D,仲尼不采;道非虛無自然,嚴(yán)平不演。海以受淤,歲一蕩清;君子博識,非禮不視。今戰(zhàn)國反覆儀、秦之術(shù),殺人自生,亡人自存,經(jīng)之所疾。故孔子發(fā)憤作春秋,大乎居正,復(fù)制孝經(jīng),廣陳德行。杜漸防萌,預(yù)有所抑,是以老氏絕禍於未萌,豈不信邪!成湯大圣,睹野魚而有獵逐之失,定公賢者,見女樂而棄朝事,【臣松之案:書傳魯定公無善可稱。宓謂之賢者,淺學(xué)所未達(dá)也!咳舸溯咁悾煽蓜訇。道家法曰:‘不見所欲,使心不亂。’是故天地貞觀,日月貞明;其直如矢,君子所履。洪范記災(zāi),發(fā)於言貌,何戰(zhàn)國之譎權(quán)乎哉!” 或謂宓曰:“足下欲自比於巢、許、四皓,何故揚文藻見瑰穎乎?”宓答曰:“仆文不能盡言,言不能盡意,何文藻之有揚乎!昔孔子三見哀公,言成七卷,事蓋有不可嘿嘿也。【劉向七略曰:孔子三見哀公,作三朝記七篇,今在大戴禮。臣松之案:中經(jīng)部有孔子三朝八卷,一卷目錄,馀者所謂七篇!拷虞浶星腋瑁摷乙怨馄;漁父詠滄浪,賢者以耀章。此二人者,非有欲於時者也。夫虎生而文炳,鳳生而五色,豈以五采自飾畫哉?天性自然也。蓋河、洛由文興,六經(jīng)由文起,君子懿文德,采藻其何傷!以仆之愚,猶恥革子成之誤,況賢於己者乎!”【臣松之案:今論語作棘子成。子成曰:“君子質(zhì)而已矣,何以文為!”屈於子貢之言,故謂之誤也! 先主既定益州,廣漢太守夏侯纂請宓為師友祭酒,領(lǐng)五官掾,稱曰仲父。宓稱疾,臥在第舍,纂將功曹古樸、主簿王普,廚膳即宓第宴談,宓臥如故。纂問樸曰:“至於貴州養(yǎng)生之具,實絕馀州矣,不知士人何如馀州也?”樸對曰:“乃自先漢以來,其爵位者或不如馀州耳,至於著作為世師式,不負(fù)於馀州也。嚴(yán)君平見黃、老作指歸,揚雄見易作太玄,見論語作法言,司馬相如為武帝制封禪之文,于今天下所共聞也。”纂曰:“仲父何如?”宓以簿擊頰,【簿,手版也!吭唬骸霸该鞲鹨灾俑钢约凫缎〔,民請為明府陳其本紀(jì)。蜀有汶阜之山,江出其腹,帝以會昌,神以建福,故能沃野千里!竞訄D括地象曰:岷山之地,上為東井絡(luò),帝以會昌,神以建福,上為天井。左思蜀都賦曰:遠(yuǎn)則岷山之精,上為井絡(luò),天地運期而會昌,景福【肹】肸蚃而興作!炕、濟(jì)四瀆,江為其首,此其一也。禹生石紐,今之汶山郡是也。【帝王世紀(jì)曰:鯀納有莘氏女曰志,是為脩己。上山行,見流星貫昴,夢接意感,又吞神珠,臆圮胸折,而生禹於石紐。譙周蜀本紀(jì)曰:禹本汶山廣柔縣人也,生於石紐,其地名刳兒坪,見世帝紀(jì)!课魣蛟夂樗,鯀所不治,禹疏江決河,東注于海,為民除害,生民已來功莫先者,此其二也。天帝布治房心,決政參伐,參伐則益州分野,三皇乘祗車出谷口,今之斜谷是也。【蜀記曰:三皇乘祗車出谷口。未詳宓所由知為斜谷也。】此便鄙州之阡陌,明府以雅意論之,何若於天下乎?”於是纂逡巡無以復(fù)答。 益州辟宓為從事祭酒。先主既稱尊號,將東征吳,宓陳天時必?zé)o其利,坐下獄幽閉,然后貸出。建興二年,丞相亮領(lǐng)益州牧,選宓迎為別駕,尋拜左中郎將、長水校尉。吳遣使張溫來聘,百官皆往餞焉。眾人皆集而宓未往,亮累遣使促之,溫曰:“彼何人也?”亮曰:“益州學(xué)士也。”及至,溫問曰:“君學(xué)乎?”宓曰:“五尺童子皆學(xué),何必小人!”溫復(fù)問曰:“天有頭乎?”宓曰:“有之!睖卦唬骸霸诤畏揭玻俊卞翟唬骸霸谖鞣。詩曰:‘乃眷西顧!源送浦^在西方。”溫曰:“天有耳乎?”宓曰:“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羝錈o耳,何以聽之?”溫曰:“天有足乎?”宓曰:“有。詩云:‘天步艱難,之子不猶!羝錈o足,何以步之?”溫曰:“天有姓乎?”宓曰:“有。”溫曰:“何姓?”宓曰:“姓劉!睖卦唬骸昂我灾?”答曰:“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睖卦唬骸叭丈稏|乎?”宓曰:“雖生于東而沒於西。”答問如響,應(yīng)聲而出,於是溫大敬服。宓之文辯,皆此類也。遷大司農(nóng),四年卒。初宓見帝系之文,五帝皆同一族,宓辨其不然之本。又論皇帝王霸【養(yǎng)】豢龍之說,甚有通理。譙允南少時數(shù)往諮訪,紀(jì)錄其言於春秋然否論,文多故不載。 評曰:許靖夙有名譽(yù),既以篤厚為稱,又以人物為意,雖行事舉動,未悉允當(dāng),蔣濟(jì)以為“大較廊廟器”也!救f機(jī)論論許子將曰:許文休者,大較廊廟器也,而子將貶之。若實不貴之,是不明也;誠令知之,蓋善人也。】麋竺、孫乾、簡雍、伊籍,皆雍容風(fēng)議,見禮於世。秦宓始慕肥遯之高,而無若愚之實。然專對有馀,文藻壯美,可謂一時之才士矣。

 

三國志

  《三國志》全書一共六十五卷,《魏書》三十卷,《蜀書》十五卷,《吳書》二十卷。陳壽是晉朝朝臣,晉承魏而得天下,所以《三國志》尊魏為正統(tǒng)!度龂尽窞椴懿賹懥吮炯o(jì),而《蜀書》和《吳書》則記劉備為《先主傳》,記孫權(quán)稱《吳主傳》,均只有傳,沒有紀(jì)。  
三國志《三國志》位列中國古代二十四史記載時間順序第四位,與《史記》(司馬遷)、《漢書》(班固)、《后漢書》(范曄、司馬彪)并稱前四史。

卷一 魏書一 卷二 魏書二
卷三 魏書三 卷四 魏書四
卷五 魏書五 卷六 魏書六
卷七 魏書七 卷八 魏書八
卷九 魏書九 卷十 魏書十
卷十一 魏書十一 卷十二 魏書十二
卷十三 魏書十三 卷十四 魏書十四
卷十五 魏書十五 卷十六 魏書十六
卷十七 魏書十七 卷十八 魏書十八
卷十九 魏書十九 卷二十 魏書二十
卷二十一 魏書二十一 卷二十二 魏書二十二
卷二十三 魏書二十三 卷二十四 魏書二十四
卷二十五 魏書二十五 卷二十六 魏書二十六
卷二十七 魏書二十七 卷二十八 魏書二十八
卷二十九 魏書二十九 卷三十 魏書三十
卷三十一 蜀書一 卷三十二 蜀書二
卷三十三 蜀書三 卷三十四 蜀書四
卷三十五 蜀書五 卷三十六 蜀書六
卷三十七 蜀書七 卷三十八 蜀書八
卷三十九 蜀書九 卷四十 蜀書十
卷四十一 蜀書十一 卷四十二 蜀書十二
卷四十三 蜀書十三 卷四十四 蜀書十四
卷四十五 蜀書十五 卷四十六 吳書一
卷四十七 吳書二 卷四十八 吳書三
卷四十九 吳書四 卷五十 吳書五
卷五十一 吳書六 卷五十二 吳書七
卷五十三 吳書八 卷五十四 吳書九
卷五十五 吳書十 卷五十六 吳書十一
卷五十七 吳書十二 卷五十八 吳書十三
卷五十九 吳書十四 卷六十 吳書十五
卷六十一 吳書十六 卷六十二 吳書十七
卷六十三 吳書十八 卷六十四 吳書十九
卷六十五 吳書二十 上三國志注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