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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五 史部一
《三國志》卷四十五 史部一
《三國志》·六十五卷（內(nèi)府刊本）
晉陳壽撰，宋裴松之注。壽事跡具《晉書》本傳。松之事跡具《宋書》本傳。凡《魏志》三十卷、《蜀志》十五卷、《吳志》二十卷。其書以魏為正統(tǒng)，至習(xí)鑿齒作《漢晉春秋》，始立異議。自朱子以來，無不是鑿齒而非壽。然以理而論，壽之謬萬萬無辭。以勢而論，則鑿齒帝漢順而易，壽欲帝漢逆而難。蓋鑿齒時(shí)晉已南渡，其事有類乎蜀，為偏安者爭正統(tǒng)，此孚於當(dāng)代之論者也。壽則身為晉武之臣，而晉武承魏之統(tǒng)，偽魏是偽晉矣，其能行於當(dāng)代哉？此猶宋太祖篡立近於魏，而北漢、南唐跡近於蜀，故北宋諸儒皆有所避而不偽魏。高宗以后偏安江左近於蜀，而中原魏地全入於金，故南宋諸儒乃紛紛起而帝蜀。此皆當(dāng)論其世，未可以一格繩也。惟其誤沿《史記》《周》、《秦》本紀(jì)之例，不托始於魏文，而托始曹操，實(shí)不及《魏書敘紀(jì)》之得體。是則誠可已不已耳。宋元嘉中，裴松之受詔為注，所注雜引諸書，亦時(shí)下已意。綜其大致，約有六端：一曰引諸家之論以辨是非，一曰參諸書之說以核訛異，一曰傳所有之事詳其委曲，一曰傳所無之事補(bǔ)其闕佚，一曰傳所有之人詳其生平，一曰傳所無之人附以同類。其中往往嗜奇愛博，頗傷蕪雜。如《袁紹傳》中之胡母班，本因?yàn)槎渴菇B而見，乃注曰：“班嘗見太山府君及河伯，事在《搜神記》，語多不載。”斯已贅矣�！剁婔韨鳌分心艘瓣懯袭惲帧币粭l，載繇與鬼婦狎昵事�！妒Y濟(jì)傳》中引《列異傳》一條，載濟(jì)子死為泰山伍伯，迎孫阿為泰山令事。此類鑿空語怪，凡十馀處，悉與本事無關(guān)，而深於史法有礙，殊為瑕颣。又其初意似亦欲如應(yīng)劭之注《漢書》，考究訓(xùn)詁，引證故實(shí)。故於《魏志·武帝紀(jì)》“沮授”字則注“沮音菹”。“獷平”字則引《續(xù)漢書·郡國志》注“獷平，縣名，屬漁陽”�！梆馈弊謩t引《漢書》“高祖二年與楚戰(zhàn)，筑甬道”。“贅旒”字則引《公羊傳》�！跋日弊謩t引《文侯之命》�！搬屛弧弊謩t引《左傳》。“致屆”字則引《詩》�！敖楇肌弊郑奥寿隆弊�，“昏作”字則皆引《書》�！凹m虔天刑”字則引《國語》。至《蜀志·郤正傳·釋誨》一篇，句句引古事為注，至連數(shù)簡。又如《彭羕傳》之“革”不訓(xùn)老，《華佗傳》之“旉”本似專，《秦宓傳》之“棘”、“革”異文，《少帝紀(jì)》之“叟”、“更”異字，亦間有所辨證。其他傳文句，則不盡然。然如《蜀志·廖立傳》首，忽注其姓曰“補(bǔ)救切”�！段褐尽雒瘋鳌分�，忽引《博物記》注一“繦”字之類。亦間有之。蓋欲為之而未竟，又惜所已成，不欲刪棄。故或詳或略，或有或無。亦頗為例不純。然網(wǎng)羅繁富，凡六朝舊籍今所不傳者，尚一一見其厓略。又多首尾完具，不似酈道元《水經(jīng)注》、李善《文選注》皆翦裁割裂之文。故考證之家，取材不竭，轉(zhuǎn)相引據(jù)者反多於陳壽本書焉。
卷四十五 史部一
○史部總敘
史之為道，撰述欲其簡，考證則欲其詳。莫簡於《春秋》，莫詳於《左傳》�！遏斒贰匪�，具載一事之始末，圣人觀其始末，得其是非，而后能定以一字之褒貶。此作史之資考證也。丘明錄以為傳，后人觀其始末，得其是非，而后能知一字之所以褒貶。此讀史之資考證也。茍無事跡，雖圣人不能作《春秋》。茍不知其事跡，雖以圣人讀《春秋》，不知所以褒貶。儒者好為大言，動曰舍傳以求經(jīng)。此其說必不通。其或通者，則必私求諸傳，詐稱舍傳云爾。司馬光《通鑒》，世稱絕作，不知其先為《長編》，后為《考異》。高似孫《緯略》，載其《與宋敏求書》，稱到洛八年，始了晉、宋、齊、梁、陳、隋六代。唐文字尤多依年月編次為草卷，以四丈為一卷，計(jì)不減六七百卷。又稱光作《通鑒》，一事用三四出處纂成，用雜史諸書凡二百二十二家。李燾《巽巖集》，亦稱張新甫見洛陽有《資治通鑒》草稿盈兩屋。（按燾集今已佚，此據(jù)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述其父廷鸞之言。）今觀其書，如淖方成禍水之語則采及《飛燕外傳》，張彖冰山之語則采及《開元天寶遺事》，并小說亦不遺之。然則古來著錄，於正史之外兼收博采，列目分編，其必有故矣。今總括群書，分十五類。首曰《正史》，大綱也。次曰《編年》，曰《別史》，曰《雜史》，曰《詔令奏議》，曰《傳記》，曰《史鈔》，曰《載記》，皆參考紀(jì)傳者也。曰《時(shí)令》，曰《地理》，曰《職官》，曰《政書》，曰《目錄》，皆參考諸志者也。曰《史評》，參考論贊者也。舊有《譜牒》一門，然自唐以后，譜學(xué)殆絕。玉牒既不頒於外，家乘亦不上於官，徒存虛目，故從刪焉�？妓郊矣涊d，惟宋、明二代為多。蓋宋、明人皆好議論，議論異則門戶分，門戶分則朋黨立，朋黨立則恩怨結(jié)。恩怨既結(jié)，得志則排擠於朝廷，不得志則以筆墨相報(bào)復(fù)。其中是非顛倒，頗亦熒聽。然雖有疑獄，合眾證而質(zhì)之，必得其情。雖有虛詞，參眾說而核之，亦必得其情。張師棣《南遷錄》之妄，鄰國之事無質(zhì)也。趙與峕《賓退錄》證以金國官制而知之。《碧云騢》一書誣謗文彥博、范仲淹諸人，晁公武以為真出梅堯臣，王铚以為出自魏泰，邵博又證其真出堯臣，可謂聚訟。李燾卒參互而辨定之，至今遂無異說。此亦考證欲詳之一驗(yàn)。然則史部諸書，自鄙倍冗雜，灼然無可采錄外，其有裨於正史者，固均宜擇而存之矣。
○正史類一
《正史》之名，見於《隋志》。至宋而定著十有七。明刊監(jiān)版，合宋、遼、金、元四《史》為二十有一�；噬蠚J定《明史》，又詔增《舊唐書》為二十有三。近蒐羅四庫，薛居正《舊五代史》得裒集成編。欽稟睿裁，與歐陽修書并列，共為二十有四。今并從官本校錄。凡未經(jīng)宸斷者，則悉不濫登。蓋正史體尊，義與經(jīng)配，非懸諸令典，莫敢私增。所由與稗官野記異也。其他訓(xùn)釋音義者，如《史記索隱》之類。掇拾遺闕者，如《補(bǔ)后漢書年表》之類。辨正異同者，如《新唐書糾謬》之類。校正字句者，如《兩漢刊誤補(bǔ)遺》之類。若別為編次，尋檢為繁，即各附本書，用資參證。至宋、遼、金、元四《史》譯語，舊皆舛謬，今悉改正，以存其真。其《子部》、《集部》亦均視此。以考校釐訂自《正史》始，謹(jǐn)發(fā)其凡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