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書》卷四十五 史部一

《隋書》·八十五卷（內(nèi)府刊本）

唐魏徵等奉敕撰。貞觀三年，詔徵等修隋史。十年成紀(jì)傳五十五卷。十五年又詔修梁、陳、齊、周、隋五代史志。顯慶元年，長孫無忌上進(jìn)。據(jù)劉知幾《史通》所載，撰《紀(jì)傳》者為顏師古、孔穎達(dá)。（案：《集古錄》據(jù)《穎達(dá)墓碑》，謂碑稱與魏鄭公同修《隋書》，而傳不著。蓋但據(jù)《舊唐書》言之，未考知幾書也。）撰《志》者為于志寧、李淳風(fēng)、韋安仁、李延壽、令狐德棻。案：宋刻《隋書》之后有天圣中校正舊跋，稱同修《紀(jì)傳》者尚有許敬宗，同修《志》者尚有敬播。至每卷分題，舊本十《志》內(nèi)惟《經(jīng)籍志》題侍中鄭國公魏徵撰�！段逍兄拘颉坊蛟岂宜炝甲鳌！都o(jì)傳》亦有題太子少師許敬宗撰者。今從眾本所載，《紀(jì)傳》題以徵、《志》題以無忌云云。是此書每卷所題撰人姓名。在宋代已不能畫一。至天圣中重刊，始定以領(lǐng)修者為主，分題徵及無忌也。其《紀(jì)傳》不出一手，間有異同。如《文帝本紀(jì)》云“善相者趙昭”，而《藝術(shù)傳》則作“來和”。又《本紀(jì)》云“以賀若弼為楚州總管”，而弼本傳則作“吳州”。蓋卷帙浩繁，牴牾在所不免。至顧炎武《日知錄》所摘《突厥傳》中上言沙缽略可汗擊阿波破擒之，下言雍虞閭以隋所賜旗鼓西征阿波，敵人以為隋兵所助，多來降附，遂生擒阿波一條，則疑上文本言擊阿波破之，傳寫誤衍一“擒”字。炎武以為一事重書，似未必然也。其十《志》最為后人所推，而或疑其失於限斷。考《史通·古今正史篇》，稱太宗以梁、陳及齊、周、隋氏并未有書，乃命學(xué)士分修，仍以秘書監(jiān)魏徵總知其務(wù)。始以貞觀三年創(chuàng)造，至十八年方就。合為五代紀(jì)傳，并目錄凡二百五十二卷。書成，下於史閣，惟有十《志》，斷為三十卷。尋擬續(xù)奏，未有其文。太宗崩后，刊勒始成其篇第，編入《隋書》。其實(shí)別行，俗呼為“五代史志”云云。是當(dāng)時(shí)梁、陳、齊、周、隋五代史本連為一書，十《志》即為五史而作，故亦通括五代。其編入《隋書》，特以隋於五史居末，非專屬隋也。后人五史各行，十《志》遂專稱《隋志》，實(shí)非其舊。乃議其兼載前代，是全不核始末矣。惟其時(shí)《晉書》已成，而《律歷志》所載《備數(shù)》、《和聲》、《審度》、《嘉量》、《衡權(quán)》五篇，《天文志》所載《地中》、《晷影》、《漏刻》、《經(jīng)星》、《中宮二十八舍》、《十煇》諸篇，皆上溯魏、晉，與《晉志》復(fù)出，殊非史體。且同出李淳風(fēng)一人之手，亦不應(yīng)自剿己說。殆以《晉書》不在五史之?dāng)?shù)，故不相避歟�！段逍兄尽敷w例與《律歷》、《天文》二志頗殊，不類淳風(fēng)手作。疑宋時(shí)舊本題褚遂良撰者，未必?zé)o所受之�！兜乩碇尽吩斴d山川，以定疆域。《百官志》辨明品秩，以別差等。能補(bǔ)蕭子顯、魏收所未備。惟《經(jīng)籍志》編次無法，述經(jīng)學(xué)源流，每多舛誤。如以《尚書二十八篇》為伏生口傳，而不知伏生自有《書》教齊、魯間。以《詩序》為衛(wèi)宏所潤益，而不知傳自毛亨。以《小戴禮記》有《月令》、《明堂位》、《樂記》三篇為馬融所增益，而不知?jiǎng)⑾颉秳e錄禮記》已載此三篇。在十《志》中為最下。然后漢以后之藝文，惟藉是以考見源流，辨別真?zhèn)�，亦不以小疵為病矣�?

卷四十五 史部一

○史部總敘

史之為道，撰述欲其簡，考證則欲其詳。莫簡於《春秋》，莫詳於《左傳》。《魯史》所錄，具載一事之始末，圣人觀其始末，得其是非，而后能定以一字之褒貶。此作史之資考證也。丘明錄以為傳，后人觀其始末，得其是非，而后能知一字之所以褒貶。此讀史之資考證也。茍無事跡，雖圣人不能作《春秋》。茍不知其事跡，雖以圣人讀《春秋》，不知所以褒貶。儒者好為大言，動(dòng)曰舍傳以求經(jīng)。此其說必不通。其或通者，則必私求諸傳，詐稱舍傳云爾。司馬光《通鑒》，世稱絕作，不知其先為《長編》，后為《考異》。高似孫《緯略》，載其《與宋敏求書》，稱到洛八年，始了晉、宋、齊、梁、陳、隋六代。唐文字尤多依年月編次為草卷，以四丈為一卷，計(jì)不減六七百卷。又稱光作《通鑒》，一事用三四出處纂成，用雜史諸書凡二百二十二家。李燾《巽巖集》，亦稱張新甫見洛陽有《資治通鑒》草稿盈兩屋。（按燾集今已佚，此據(jù)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述其父廷鸞之言。）今觀其書，如淖方成禍水之語則采及《飛燕外傳》，張彖冰山之語則采及《開元天寶遺事》，并小說亦不遺之。然則古來著錄，於正史之外兼收博采，列目分編，其必有故矣。今總括群書，分十五類。首曰《正史》，大綱也。次曰《編年》，曰《別史》，曰《雜史》，曰《詔令奏議》，曰《傳記》，曰《史鈔》，曰《載記》，皆參考紀(jì)傳者也。曰《時(shí)令》，曰《地理》，曰《職官》，曰《政書》，曰《目錄》，皆參考諸志者也。曰《史評(píng)》，參考論贊者也。舊有《譜牒》一門，然自唐以后，譜學(xué)殆絕。玉牒既不頒於外，家乘亦不上於官，徒存虛目，故從刪焉�？妓郊矣涊d，惟宋、明二代為多。蓋宋、明人皆好議論，議論異則門戶分，門戶分則朋黨立，朋黨立則恩怨結(jié)。恩怨既結(jié)，得志則排擠於朝廷，不得志則以筆墨相報(bào)復(fù)。其中是非顛倒，頗亦熒聽。然雖有疑獄，合眾證而質(zhì)之，必得其情。雖有虛詞，參眾說而核之，亦必得其情。張師棣《南遷錄》之妄，鄰國之事無質(zhì)也。趙與峕《賓退錄》證以金國官制而知之�！侗淘乞h》一書誣謗文彥博、范仲淹諸人，晁公武以為真出梅堯臣，王铚以為出自魏泰，邵博又證其真出堯臣，可謂聚訟。李燾卒參互而辨定之，至今遂無異說。此亦考證欲詳之一驗(yàn)。然則史部諸書，自鄙倍冗雜，灼然無可采錄外，其有裨於正史者，固均宜擇而存之矣。

○正史類一

《正史》之名，見於《隋志》。至宋而定著十有七。明刊監(jiān)版，合宋、遼、金、元四《史》為二十有一�；噬蠚J定《明史》，又詔增《舊唐書》為二十有三。近蒐羅四庫，薛居正《舊五代史》得裒集成編。欽稟睿裁，與歐陽修書并列，共為二十有四。今并從官本校錄。凡未經(jīng)宸斷者，則悉不濫登。蓋正史體尊，義與經(jīng)配，非懸諸令典，莫敢私增。所由與稗官野記異也。其他訓(xùn)釋音義者，如《史記索隱》之類。掇拾遺闕者，如《補(bǔ)后漢書年表》之類。辨正異同者，如《新唐書糾謬》之類。校正字句者，如《兩漢刊誤補(bǔ)遺》之類。若別為編次，尋檢為繁，即各附本書，用資參證。至宋、遼、金、元四《史》譯語，舊皆舛謬，今悉改正，以存其真。其《子部》、《集部》亦均視此。以考校釐訂自《正史》始，謹(jǐn)發(fā)其凡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