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本紀第十九

◎世紀補 景宣帝諱宗峻，本諱繩果，太祖第二子。母曰圣穆皇后唐括氏，太祖元妃。宗峻在諸子中最嫡。 天輔五年，忽魯勃極烈杲都統(tǒng)諸軍取中京，帝別領(lǐng)合紥猛安，受金牌，既克中京，遂與杲俱襲遼主于鴛鴦濼。遼主走陰山，耿守忠救西京，帝與宗翰等擊走之。西京城南有浮圖，敵先據(jù)之，下射，士卒多傷。帝曰：“先取是，則西京可下�！奔榷�攻浮圖，克下，遂下西京。太祖崩，帝與兄宗干率宗室群臣立太宗。天會二年薨。 熙宗即位，追上尊謚曰景宣皇帝，廟號徽宗。改葬興陵。海陵弒立，降熙宗為東昏王，降帝為豐王。世宗復(fù)熙宗廟謚，尊帝為景宣皇帝。子合剌、常勝、查剌。合剌是為熙宗。 睿宗立德顯仁啟圣廣運文武簡肅皇帝諱宗堯，初諱宗輔，本諱訛里朵，大定上尊謚，追上今諱�？齻プ饑�，人望而畏之。性寬恕，好施惠，尚誠實。太祖征伐四方，諸子皆總?cè)致�，帝常在帷幄�? 天輔六年，太祖親征，太宗居黃龍府，安福哥誘新降之民以叛，帝與烏古乃討平之。南路軍帥鶻實答以贓敗，帝往閱實之，咸稱平允。 天會五年，宗望薨，帝為右副元帥，駐兵燕京。十一月，分遣諸將伐宋，帝發(fā)自河間，徇地淄、青。六年正月，宋馬括兵二十萬至樂安，帝率師擊破之。聞宋主在揚州，時東作方興，留大軍夾河屯田而還，軍山西。二月，移剌古破宋臺宗雋、宋忠軍五萬于大名，明日再破之，獲宗雋、忠而還。冀州人乘夜出兵襲照里營。照里擊敗之。宋主奉表請和，密書以誘契丹、漢人。詔伐宋。帝發(fā)自河北，降滑州，取開德府，攻大名府，克之，河北平。 初，伐宋，河北、河?xùn)|諸將議不決，或欲先定河北、或欲先平陜西，太宗兩用其策。而宗翰來會于濮，既平河北，遂取東平及徐州，盡得宋人江淮運致金幣在徐州官庫者，分給諸軍，而劉豫遂以濟南降。使拔高速等襲宋主于揚州，而宋主聞之，比拔高速至揚州，前夕已渡江矣。宋主乃貶去帝號，再以書來請存社稷，語在《宗翰傳》中，既而宗弼追宋主，宋渡江，入于杭州，復(fù)遁入海，宗弼乃還。 于是，婁室所下陜西城邑輒叛，宗翰等曰：“前討宋，故分西師合于東軍，而陜西五路兵力雄勁，當(dāng)并力攻取。今撻懶撫定江北，宗弼以精兵二萬先往洛陽。以八月往陜西，或使宗弼遂將以行，或宗輔、宗干、希尹中以一人往�！鄙显唬骸皧涫彝�者所向輒辦，今專征陜西，豈倦于兵而自愛邪？卿等其戮力焉！”由是詔帝往。 是時，宋張浚兵取陜西，帝至洛水治兵，張浚騎兵六萬，步卒十二萬壁富平。帝至富平，婁室為左翼，宗弼為右翼，兩軍并進，自日中至于昏暮，凡六合戰(zhàn)，破之。耀州、鳳翔府皆來降。遂下涇、渭二州。敗宋經(jīng)略使劉倪軍于瓦亭，原州降。撒離喝破德順軍靜邊寨，宋涇原路統(tǒng)制張中孚、知鎮(zhèn)戎軍李彥琦以城降。宋秦鳳路都統(tǒng)制吳玠軍于隴州境上，招討都監(jiān)馬五擊走之，降一縣而還。帝進兵降甘泉等三堡，取保川城，破宋熙河路副總管軍三萬，獲馬千余，拔安西等二寨，熙州降。分遣左翼都統(tǒng)阿盧補、右翼都統(tǒng)守弼招撫城邑之未下者，遂得鞏、洮、河、樂、西寧、蘭、廓、積石等州，定遠、和政、甘峪、寧洮、安隴等城寨及鎮(zhèn)堡蕃漢營部四十余，于是涇原、熙河兩路皆平。撒離喝降慶陽府，慕洧以環(huán)州降。既定陜西五路，乃選騎兵六千，使撒離喝列屯沖要。于是班師，與宗翰俱朝京師，立熙宗為諳版勃極烈，帝為左副元帥。 十三年，行次媯州薨，年四十，陪葬睿陵，追封潞王，謚襄穆。皇統(tǒng)六年，進冀國王。正隆二年，追贈太師、上柱國，改封許王。世宗即位，追上尊謚立德顯仁啟圣廣運文武簡肅皇帝，廟號睿宗。二年，改葬于大房山，號景陵。 顯宗體道弘仁英文睿德光孝皇帝，諱允恭，本諱胡土瓦，世宗第二子，母曰明德皇后烏林答氏�；式y(tǒng)六年丙寅歲生。體貌雄偉，孝友謹厚。 大定元年十一月，世宗即位于東京。乙酉，封楚王，置官屬。十二月，從至中都。 二年四月己卯，賜名允迪。五月壬寅，立為皇太子，世守謂之曰：“在禮貴嫡，所以立卿。卿友于兄弟，接百官以禮，勿以儲位生驕慢。日勉學(xué)問，非有召命，不須侍食�！钡凵媳碇x。專心學(xué)問，與諸儒臣講議于承華殿。燕閑觀書，乙夜忘倦，翼日輒以疑字付儒臣校證。九月庚子，詔東宮三師對皇太子稱名，少師以降稱臣。十一月庚子，生辰，百官賀于承華殿，世宗賜以襲衣良馬，賜宴于仁政殿，皇族百官皆與。自后生辰，世宗或幸東宮，或宴內(nèi)殿，歲以為常。十二月辛卯，奏曰：“東宮賀禮，親王及一品皇族皆北面拜伏，臣但答揖。伏望天慈聽臣答拜，庶惇親親友愛之道。”世宗從之，以為定制。 世宗聞儒者鄭松賢，松先為同知博州防御事致仕，起為左諭德，詔免朝參，令輔太子讀書。松以友諭自處，帝嘗顧松使取服帶，松對曰：“臣忝諭德，不敢奉命�！钡鄹娜莘Q善，自是益加禮遇。每出獵獲鹿，輒分賜之。 四年九月，納妃徒單氏，行親迎禮。故事，大賀鹵簿天子乘玉路，皇太子鹵簿乘金路。六年，世宗行自西京還都，禮官不知皇太子自有鹵簿金路，乃請?zhí)�子就乘大駕綴路，行在天子之前。上疑其非禮，詳閱舊典，禮官始覺其誤。于是禮部郎中李邦直、員外郎李山削一階，太常少卿武之才、太常丞張子羽、博士張榘削兩階。 頃之，禮官議受冊謁謝太廟，服常朝服，乘馬，世宗曰：“此與外宮禮上后謁諸神廟無異，海陵一時率意行之，何足為法？大冊與三歲祫享當(dāng)用古禮為是�？鬃釉唬骸�禮與其奢也寧儉�！�不當(dāng)輕易如此�！庇衷唬骸坝邑┨K保衡雖漢人不通經(jīng)史，參政石琚通經(jīng)史而不言，前日禮官既已削奪，猶不懼邪？其具前代典禮以聞，朕將擇而處之。”久之，將授太子冊寶，儀注備儀仗告太廟。上曰：“朕受尊號謁謝，乃用故宋真宗故事，常朝服乘馬。皇太子乃用備禮，前后不稱，甚無謂也�！敝^右丞相良弼、左丞守道曰：“此卿等不用心所致。”良弼等謝曰：“臣愚慮不及此。”上復(fù)曰：“此文臣因循故也。”是年十月甲申，祫享于太廟，行亞獻禮。 七年，帝有疾，詔左丞守道侍湯藥，徙居瓊林苑臨芳殿調(diào)治。 八年正月甲戌，改賜名允恭。庚辰，受皇太子冊寶，帝上表謝。 九年五月，世宗命避暑于草濼，隋王惟功從行，其應(yīng)從行者皆給道路費。帝奏曰：“遠去闕廷，獨就涼地，非臣子所安，愿罷行�！笔雷谠唬骸叭牦w羸弱，山后高涼，故命汝往�！倍〕�，百官奉辭于都城之北，再拜，帝答拜。是月，百官承詔具箋問起居。 六月，百官問起居如前。八月乙酉，至自草濼，百官迎謁于都城之北，如送儀。丙戌，入見，世宗曰：“吾兒相別經(jīng)夏，極甚思憶也。”九月，詔皇太子供膳勿月支，歲給五千萬。 十年八月，帝在承華殿經(jīng)筵，太子太保壽王爽啟曰：“殿下頗未熟本朝語，何不屏去左右漢官，皆用女直人�！钡墼唬骸爸I德、贊善及侍從官，曷敢輒去？”爽乃揖而退。帝曰：“宮官四員謂之諭德、贊善，義可見矣，而反欲去之，無學(xué)故也�！庇惺拐咦陨綎|還，帝問民間何所苦，使者曰：“錢難最苦。官庫錢滿有露積者，而民間無錢，以此苦之。”帝曰：“貯之空室，雖多奚為�！敝^戶部尚書張仲愈曰：“天子富藏天下，何必獨在府庫也�！币蜃嘣唬骸板X在府庫，何異銅礦在野。乞流轉(zhuǎn)，使公私俱利�！笔雷诩渭{，詔有司議行之。 十年一月丁亥，有事于圓丘，帝行亞獻禮。 十二年五月，世宗聞德州防御使胡剌謀叛，因曰：“朕于親親之道未嘗不篤，而輒敢如此�！钡坌熳嘣唬骸笆搴�剌性荒縱，耽娛樂，而無子嗣，忽如此狂謀，望更閱實之�！笔�月己未，祫享于太廟，帝攝行祀事。 十三年十月，承詔與趙王惟中、曹王惟功獵于保州、定州。十一月甲午，還京師。 十四年四月乙亥，世宗御垂拱殿，帝及諸王侍側(cè)。世宗論及兄弟妻子之際，世宗曰：“婦言是聽而兄弟相違，甚哉�！钡蹖υ唬骸啊端箭R》之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臣等愚昧，愿相勵而修之�！币蛞�《棠棣》華萼相承，脊令急難之義，為文見意，以誡兄弟焉。 十五年，世宗詔五品職事官謝見皇太子。 十七年五月甲辰，侍宴于常武殿，典食令涅合進粥，帝將食，有蜘蛛在粥碗中，涅合恐懼失措，帝從容曰：“蜘蛛吐絲乘空，忽墮此中爾，豈汝罪哉。”十月己卯，祫享于太廟，攝行祀事。 十九年四月戊申，有事于太廟，攝行祀事。丁巳，詹事烏林答愿入謝，帝命取幞頭腰帶，官屬請曰：“此見宰相師傅之禮也�！钡墼唬骸霸甘卤菹戮�，以此加敬耳。”皆曰：“非臣等所及�！笔�一月，改葬明德皇后于坤厚陵，帝徒行挽靈車。遇大風(fēng)雪，左右進雨具，帝卻之。比至頓所，衣盡沾濕，觀者無不下淚。海陵雖貶黜為庶人，宗干尚稱明肅皇帝，議者以為未盡，帝具表奏論。世宗嘉納之。于是宗干削去帝號，降封遼王。 二十四年，世宗將幸上京，詔帝守國，作“守國之寶”以授之。其遣使、祭享、五品以上官及事利害重者遣使馳奏，六品以下官、其余常事，并聽裁決。每三日一次于集賢殿受尚書省啟事。京朝官遇朔望具朝服問侯。車駕在路，每二十日一遣使問起居。已達上京，每三十日一問起居。世宗曰：“今巡幸或能留一二年，以汝守國。譬之農(nóng)家種田，商人營利，但能不墜父業(yè)。即為克家子也�！钡蹖υ唬骸俺荚跂|宮二十余年，過失甚多，陛下以明德皇后之故未嘗見責(zé)。臣誠愚昧，不克負荷，乞備扈從�！笔雷谠唬骸胺踩损B(yǎng)子，皆望投老得力。朕留太尉、左右丞、參政輔汝，彼皆國家舊人，可與商議。且政事無難，但用心公正，無納讒邪，一月之后，政事自熟。”帝流涕堅辭，左右為之感動。三月，世宗如上京，帝守國留中都。初，帝在東宮，或攜中侍步于芳苑。中侍出入禁中，未嘗限阻。此輩見帝守國，各為得意，帝知之，謂諸中侍曰：“我向在東宮，不親國政，日與汝輩語話。今即守國，汝等有召命然后得入�！蔽逶拢�世宗至上京，賜敕書曰：“朕以前月八日到遼陽，此月二日達上京，翌日祀慶元廟。省方觀民，古之制也。汝守國任重，夏暑方熾，益當(dāng)自愛，無貽朕憂�！钡壑^徒單克寧曰：“車駕巡幸，以國事見屬。刑名最重，人之死生系焉。凡有可議，當(dāng)盡至公。比主上還都，勿有廢事�！弊允�，凡啟稟刑名，帝自披閱，召都事委曲折正，移晷忘倦，或賜之食。近侍報瑤池位蓮開，當(dāng)設(shè)宴。帝曰：“圣上東巡，命我守國，何敢宴游廢事？采致數(shù)花足矣�！逼咴拢�遣子金源郡王麻達葛奉表問起居，請世宗還都。十一月壬寅，帝冬獵。辛亥，還都。 二十五年正月乙酉朔，免群臣賀禮。帝自守國，深懷謙抑，宮臣不庭拜，啟事時不侍立，免朔望禮。京朝朔日當(dāng)具公服問候，并停免。至是，群臣當(dāng)賀，亦不肯受。甲寅，帝如春水。二月庚申，還都。丁卯，遣子金源郡王麻達葛奉表賀萬春節(jié)。四月，久不雨，帝親禱，即日沾足。 六月甲寅，帝不豫。庚申，崩于承華殿。世宗自上京還，次天平山好水川，訃聞，為位臨奠于行宮之南，大慟者久之。親王、百官、皇族、命婦及侍衛(wèi)皆會哭，世宗號泣還宮。比至中都，為位奠哭者凡七焉。世宗以豳王永成為中都留守，來護喪，遣滕王府長史再興、御院通進阿里剌來保護金源郡王，遣左宣徽使唐括鼎來致祭，詔妃徒單氏及諸皇孫喪服并如漢制。帝王儲位久，恩德在人者深，每日三時哭臨，侍衛(wèi)軍士皆爭入臨，伏哭于承華殿下，聲殷如雷。中都百姓市門巷端為位慟哭。七月壬午朔，賜謚宣孝太子。九月庚寅，殯于南園熙春殿。己酉，世宗至自上京，未入國門，先至熙春殿致奠，慟哭久之。比葬，親臨者六。帝事世宗，凡巡幸西京、涼陘，及上陵、祭廟、謁衍慶宮，田獵觀稼，拜天射柳，未嘗去左右。上有事于圓丘，及親享于太廟，則行亞獻禮，不親祀則攝行祀事。國有大慶則率百官上表賀。正旦、萬春節(jié)則總班上壽。冬十月庚戌朔，宰相以下朝見于慶和殿，太尉完顏守道上壽，世宗追悼凄愴者久之。十一月甲申，靈駕發(fā)引，世宗路祭于都城之西。庚寅，葬于大房山。世宗欲加帝號，以問群臣，翰林修撰趙可對曰：“唐高宗追謚太子弘為孝敬皇帝�！弊筘�張汝弼曰：“此蓋出于武后�！彼熘梗�乃建廟于衍慶宮后，祭和三獻，樂用登歌。 二十六年，立子璟為皇太孫。二十九年，世宗崩。太孫即位，是為章宗。 五月甲午，追謚體弘仁英文睿德光孝皇帝，廟號顯宗。丁酉，祔于太廟，陵曰裕陵。 帝天性仁厚，不忍刑殺。梁檀兒盜金銀葉，憐其母老，李福興盜段匹，值坤厚陵禮成，家令本把盜銀器，值萬春節(jié)，皆委曲全活之。亡失物者，責(zé)其償而不加罪。聞四方饑饉，輒先奏，加賑贍。因田獵出巡，所過問民間疾苦。敬禮大臣，友愛兄弟。葬明德皇后于坤厚陵，諸妃皆祔，自磐寧宮發(fā)引，趙王惟中以其母挽車先發(fā)，令張黃蓋者前行，帝呼執(zhí)蓋者不應(yīng)，少府監(jiān)張僅言欲奏其事，帝止之。嘗作《重光座銘》，及刻座右銘于小玉碑，并刻其碑陰，皆深有理致。最善射而不殫物，嘗奉詔拜陵，先獵，射一鹿獲之，即命罷獵，曰：“足奉祀事，焉用多殺？”好生蓋其天性云。 贊曰：遼王杲取中京，宗翰、宗望皆從，景宣別領(lǐng)合紥猛安。合紥猛安者，太祖之猛安也。宗翰請立熙宗，宗干不敢違，太宗不能拒，其義正，其理直矣。舊史稱睿宗寬恕好施惠，熙宗不終，海陵隕斃，自時厥后，得大位者皆其子孫，有以夫。顯宗孝友惇睦，在東宮二十五年，不聞有過。承意開導(dǎo)，四方陰受其賜。天下不假之年，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