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書紀年》卷四十七 史部三
《竹書紀年》·二卷（內(nèi)府藏本）
案《晉書·束晳傳》：晉太康二年，汲縣人發(fā)魏襄王冢，得古書七十五篇。中有《竹書紀年》十三篇。今世所行題沈約注，亦與《隋志》相符。顧炎武考證之學最為精核，所作《日知錄》中，往往引以為據(jù)。然反覆推勘，似非汲冢原書。考平王東遷以后，惟載晉事；三家分晉以后，惟載魏事。是魏承晉史之明驗。然晉靈公桃園之事，董狐所書，明見《左傳》，孔子稱趙盾為法受惡，足知未改史文。乃今本所載，仍以趙穿蔽獄，則非晉史之舊也�！妒鴷憘鳌贩Q《竹書》夏年多殷，益干啟位，啟殺之。今本皆無此文。又杜預注《左傳》攜王奸命句，引服虔說，以為伯服，《疏》并引束晳以為伯盤。今本乃有余臣之說。使《竹書》原有此文，不應二人皆未睹，則非束晳、杜預所見本也。郭璞注《穆天子傳》，引《紀年》七條。以今本核之，相同者三條。璞稱《紀年》而今在注中者三條。璞時不應先有注。且三條并為一條，文亦不屬。其“穆天子見西王母，西王母止之曰：有烏<谷甹>人”一條，今本無之。則非郭璞所見本也�！端鍟そ�(jīng)籍志》曰：紀年皆用夏正建寅之月為歲首。今本自入春秋以后，時月并與經(jīng)同，全從周正，則非隋時所見本也。《水經(jīng)注》引《竹書》七十六條，皆以晉國紀年，如《春秋》之為魯史。而此本晉國之年皆附周下。又所引“出公六年荀瑤成宅陽”，“梁惠王元年鄴師邯鄲，師次于平陽”，“魏襄王六年秦取我焦”及“齊師伐趙東鄙圍中牟”諸條，今本皆無。其他年月亦多舛異，則非酈道元所見本也�！妒吠ā芬吨駮贰拔耐鯕⒓練v”，今本作“文丁”。又引《竹書》“鄭桓公，厲王之子”，今本錫王子多父命居洛，在宣王二十二年。王子多父為鄭公在幽王二年，皆不云厲王子，則非劉知幾所見本也。《文選注》引《竹書》五條，今惟有“太甲殺伊尹”一條，則非李善所見本也。《開元占經(jīng)》引《竹書》四條，今本皆無，則非瞿曇悉達所見本也。《史記索隱》引《竹書》晉出公二十三年奔楚，乃立昭公之孫，是為敬公。今本作“出公薨”。又引秦與衛(wèi)戰(zhàn)岸門，惠王后元十一年會齊于平阿，十三年會齊于甄，齊桓公君母，齊宣王后，宋易成肝廢君自立，楮里疾圍蒲七條，今本皆無，則非司馬貞所見本也�！斗Y梁傳疏》引《竹書紀年》周昭王膠舟之事，以駁《呂氏春秋》。今本但曰王陟，無膠舟事，則非楊士勛所見本也�！对S九域志》引《竹書》陰司馬敗燕公子翌于武垣一條，今本亦無，則非王存所見本也。《路史》引《竹書》周武王年五十四，辨武王非年九十三。今本乃作九十三。又注引《竹書》夏后不降六十九年，證《世紀》五十九年之異。今本乃亦作五十九�！堵肥贰酚忠夯莩砂四暧旯怯诔囗@，注又引夏桀末年社坼裂。今本并無。則非羅泌、羅蘋所見本也。《戰(zhàn)國策注》引《竹書》魏救中山，塞集胥口。今本無之。則非鮑彪所見本也�！稄V川書跋》引《竹書》秦穆公十一年取靈邱，今本無之，則非董逌所見本也。雖其他證以《竹書》往往相合。然允征稱辰弗集于房，說命稱舊學于甘盤，均出梅賾《古文尚書》。在西晉之后，不應先見《竹書》。豈亦明人鈔合諸書以為之，如《十六國春秋》類歟。觀其以春秋合夏正，斷斷為胡傳盛行以后書也。《沈約注》外又有小字夾行之注，不知誰作。中“殷小庚”一條，稱約案《史記》作太庚，則亦當為約說。考《元和郡縣志》，魏武定七年始置海州，隋煬帝時始置衛(wèi)縣。而注舜在鳴條一條，稱今海州。夏啟十一年放武觀一條，稱今頓邱衛(wèi)縣。則非約語矣。又所注惟五帝三王最詳，他皆寥寥。而五帝三王皆全鈔《宋書·符瑞志》語。約不應既著於史，又不易一字移而為此本之注。然則此注亦依托耳。自明以來，流傳已久，姑錄之以備一說。其偽則終不可掩也。
卷四十七 史部三
○編年類
司馬遷改編年為紀傳。荀悅又改紀傳為編年。劉知幾深通史法，而《史通》分敘六家，統(tǒng)歸二體，則編年、紀傳均正史也。其不列為正史者，以班、馬舊裁，歷朝繼作，編年一體，則或有或無，不能使時代相續(xù)，故姑置焉，無他義也。今仍蒐羅遺帙，次於正史，俾得相輔而行。《隋志·史部》有《起居注》一門，著錄四十四部�！杜f唐書》載二十九部，并《實錄》為四十一部。《新唐書》載二十九部。存於今者，《穆天子傳》六卷，溫大雅《大唐創(chuàng)業(yè)起居注》三卷而已。《穆天子傳》雖編次年月，類小說傳記，不可以為信史。實惟存溫大雅一書，不能自為門目�；潴w例，亦屬編年。今并合為一，猶《舊唐書》以《實錄》附《起居注》之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