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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化思維與三十年代中國文學論爭
政治化思維與三十年代中國文學論爭中國20世紀30年代特殊的政治文化語境,使當時各文學派別的文學觀念都明顯地帶有 政治傾向性。這直接影響到30年代的一系列重要文學論爭。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30年 代文學論爭中的各方,所持的觀點往往并非出自文學的或?qū)W術(shù)的思考,而常常是從自身 的政治立場、政治態(tài)度出發(fā),針對自身對當時政治文化形勢的理解而采取的某種文學策 略。政治化思維在30年代文學論爭中起了重要的甚至是主導的作用。在中國20世紀文學 的發(fā)展中,30年代是一個重要的轉(zhuǎn)折時期,中國20世紀文學發(fā)展過程中的許多問題、癥 結(jié)可以從30年代找到源頭。在其后相當長一段歷史時期內(nèi),我們從文學論爭、文學討論 乃至文學批評中,都能發(fā)現(xiàn)30年代文學論爭中所形成的一系列特點的遺存。揭示和研究 30年代文學論爭中的政治化思維,分析其形成的根源,對加深理解30年代文學的整體狀 況乃至整個20世紀文學的發(fā)展都有著重要的意義。 一 30年代權(quán)力主體與權(quán)力客體之間關(guān)系的緊張,造成了各政治派別相互之間的嚴重疏離 。廣大社會成員對國民黨的官方政治概念、政治價值取向以及操作方式普遍缺乏認同感 ;在這種狀況下,民眾的政治取向是多頭的。30年代國民黨政府試圖通過施行一系列文 化控制方略來扼制這種多頭政治取向的勢頭,卻反而引發(fā)了來自各權(quán)力客體自發(fā)形成的 政治文化反彈。當權(quán)力客體處于沒有政治自由的狀況下,包括文學在內(nèi)的傳媒便成了他 們重要的甚至是惟一的與“權(quán)力主體”進行抗爭的手段。又由于各權(quán)力客體之間因其代 表不同的政治利益集團或利益群體、階層,他們所持的政治見解也相去較遠,因而,各 派紛紛利用文學來表達自己的政治意愿,闡釋自己的政治價值觀。因此,30年代的文學 論爭,事實上往往是各政治派別表達自己的政治意愿,闡釋自己的政治價值觀的一個窗 口。也正因為如此,30年代幾乎所有的文學論爭,都有著鮮明的政治文化背景、政治文 化潛因,人們在文學論爭中看問題的角度也首先是政治的角度,而非純文學的角度。 因為在論爭者看來,文學問題事實上已非關(guān)文學本身,而關(guān)系到自己的政治意愿的表 達和政治見解的闡釋。因此,參與論爭,是獲得政治發(fā)言權(quán)的極其重要的也許是惟一的 機會。30年代文學論爭中人們所表現(xiàn)出的巨大熱情和興趣,其中有很大的成分是政治的 熱情和政治的興趣。但是,當文學的目的完全政治化,文學的言說一旦被系統(tǒng)化為政治 話語,就成為一個具有意識形態(tài)排他性與專一性的系統(tǒng)。這個系統(tǒng)被用來闡發(fā)或攻擊某 種政治權(quán)力的合法性,被用來闡發(fā)或反對某種政治理想的合法性。因此,30年代的許多 文學論爭,事實上都明顯表現(xiàn)為各派政治勢力之間爭奪借文學表達政治意愿的話語權(quán)的 斗爭。 爭奪話語權(quán),其目的是為了更好獲得表達自己的政治意愿,闡釋自己的政治價值觀的 權(quán)利。在新時代來臨之際,誰擁有更多的話語權(quán),誰就能引領、甚至擁有這個時代。這 一點,在30年代各派政治力量那里,對此都是非常明白的。國民黨在獲得政權(quán)以后,并 沒有忘記對這種政治話語權(quán)的控制。他們先是提倡“三民主義文學”,但由于“四·一 二”之使“三民主義”蒙羞,“三民主義文學”幾乎沒有產(chǎn)生什么社會影響。面對日盛 的“普羅文學”的聲浪,他們又抬出了“民族主義文學”的口號,試圖用“民族意識” 、“民族精神”來抵抗來自左翼文壇的“階級論”話語!懊褡逯髁x文學”者們?yōu)楝F(xiàn)實 政治權(quán)力作辯護,理所當然地要向傳統(tǒng)的政治經(jīng)典找尋合適的政治語言,這是因為中國 傳統(tǒng)的政治經(jīng)典中所充斥的內(nèi)容基本上是立足于闡述現(xiàn)政治權(quán)力之合法性的政治語言。 直到1934年的所謂“新生活運動”,作為統(tǒng)治者話語的中心內(nèi)容仍是傳統(tǒng)的“四維”、 “八德”。與此針鋒相對,左翼文壇再次掀起大眾語的討論。大眾語的討論,規(guī)模之大 ,時間之長,是30年代文學論爭中不多見的。國民黨以正統(tǒng)自居,故思想、語言要復古 ;左翼以勞動階級、廣大群眾為旗幟,故語言要大眾化,這其中所隱含的就是爭奪話語 權(quán)的斗爭!按蟊姟币辉~,在一段時期內(nèi)成了最時髦,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語言!按蟊娀 ”的討論,不僅成了左翼文壇針對統(tǒng)治者的話語武器,而且也使得左翼文壇因此而得以 靠著“大眾”、“群體”的力量,引領了整個時代。 在這種爭奪話語權(quán)的過程中,排他性是其重要的思維特征之一。例如,在“無產(chǎn)階級 革命文學”倡導之初,即1927年下半年郭沫若、成仿吾、鄭伯奇等人恢復創(chuàng)造社及其刊 物時,曾想聯(lián)合魯迅來寫文章,鄭伯奇還去找過魯迅,并在廣告上也登出魯迅的名字。 但正在這時,創(chuàng)造社新進的人們,即李初犁等從日本回國了,他們不贊成聯(lián)合魯迅,并 且決定把魯迅作為批判的主要目標。那么,為什么這幾個年輕人要反對魯迅?為什么幾 個年輕人能左右整個創(chuàng)造社(包括創(chuàng)造社的許多元老)?這里的原因當然是很復雜的,但 為爭奪文壇話語權(quán)而必然導致的排他性是其重要原因之一。許多剛從日本回國的激進青 年,面對的是國內(nèi)經(jīng)過十年整合已成格局的文壇,他們最擔心的是自己稚嫩的聲音會淹 沒在諸多文壇宿將們耀眼的聲名之下,他們要獲取獨立的話語權(quán),要使自己的聲音成為 眾聲喧嘩中的最強音,就不能不以攻擊文壇話語的權(quán)威為其開端。魯迅的公認的文壇地 位,就使他成了創(chuàng)造社成員,尤其是年輕成員們首選的要跨越的對象!皠(chuàng)造社改變方 向”后“沒有改變向來的狹小的團體主義精神”,“一本大雜志有半本是攻擊魯迅的文 章,在別的許多的地方是大書著‘創(chuàng)造社’的字樣,而這只是為要抬出創(chuàng)造社來。”( 注:畫室(馮雪峰):《革命與智識階級》,《天軌列車》1928年9月25日。)很明顯,創(chuàng) 造社倡導“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文學”時,首先拿魯迅開刀,其中無疑包含著取代魯迅文壇霸 主的地位,使自己的言論成為文壇強勢話語的策略性考慮。 爭奪話語權(quán),就難免要將自己的言說營構(gòu)成某種強勢話語,以便給論爭對手造成一種 壓力。梁實秋幾十年后對30年代他與左翼文壇的論爭仍耿耿于懷:“我發(fā)現(xiàn)所謂普羅文 學運動,不是一種文學運動,是利用文學做武器的一種政治運動”。后來“撤消”了“ ‘普羅文學’這一名義,實質(zhì)的想在文學領域爭取領導位置的運動仍舊進行,換一個方 式進行到另一個階段罷了”。(注:轉(zhuǎn)引自尹雪曼《中華民國文藝史》(臺灣中華書局印 )第51—52頁。)梁實秋的話的確是指出了“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文學”者們爭奪文壇領導權(quán)的 政治意圖,但他的這種對于“革命文學”即將形成的強勢話語壓力感,又從反面昭示了 他本人對權(quán)威話語的看重。因為這場爭論的開始,是緣于他們難以忍受“思想上有了絕 對的自由,結(jié)果是無政府的凌亂”,他們要以文壇正統(tǒng)派的姿態(tài)來“糾正時尚”,捍衛(wèi) 文壇的“尊嚴和健康”。(注:梁實秋:《<新月>前后》、《談徐志摩》,《梁實秋文 學回憶錄》,岳麓書社,1989年。)他們在“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文學”者的強勢話語面前, 難以以自己的意愿來重整文壇,他們的壓力感中多少包含了自己難以獲得文壇霸主地位 ,難以獲得話語霸權(quán)的遺憾感和失落感。 “自由人”胡秋原在與左翼作家的論爭中,也曾感覺到了一種強勢話語的壓力。他在 《勿侵略文藝》一文中認為,“普羅文藝”中有“主觀地過!钡摹罢沃鲝垺薄(注 :胡秋原:《勿侵略文藝》,《文化評論》第4期(1932年4月)。)胡秋原曾一再聲稱, 并不反對普羅文學,“承認普羅文學存在的權(quán)利”。而二者之間之所以發(fā)生論爭,其中 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爭奪話語權(quán)。胡秋原打出的也是“擁護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的旗 號,甚至主張“一切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聯(lián)合起來,強化統(tǒng)一馬克思主義文化戰(zhàn)線”, “克服馬克思主義陣營一切左右偏曲傾向”。(注:胡秋原:《為反帝國主義文化而斗 爭》,《文化評論》創(chuàng)刊號(1931年12月25日)。)這之所以沒有得到同樣信仰馬克思主 義的左翼作家的認可,是因為左翼作家與胡秋原對馬克思主義有著不同的理解和闡釋。 連蘇汶也看得出胡秋原與左翼作家之間“兩種馬克思主義是愈趨愈遠,幾乎背道而馳了 ”。(注:蘇汶:《關(guān)于<文新>與胡秋原的文藝論辯》,《現(xiàn)代》第1卷第3期(1932年7 月)。)左翼文壇要獲得政治文化上的強勢話語權(quán),就不能丟棄理論的闡釋權(quán),就不能不 排斥對馬克思主義的不同闡釋。 在30年代的諸多文學論爭中,許多人都曾作為論爭的一方,感到了來自左翼文壇的強 勢話語的壓力。例如蘇汶就曾認為,左翼文壇常!敖韪锩鼇韷悍恕,拒絕“中立的 作品”,把文學內(nèi)容限制到“無可伸縮的地步”等等。(注:蘇汶:《“第三種人”的 出路——論作家的不自由并答復易嘉先生》,《現(xiàn)代》第1卷第6期(1932年10月)。)再 如,沈從文在“反差不多”論爭中認為,文藝只有從“政府的裁判和另一種‘一尊獨占 ’的趨勢里解放出來,它才能夠向各方面滋長,繁榮”。而“另一種‘一尊獨占’”, 顯然是指左翼文壇。(注:沈從文:《一封信》,《大公報·文藝》1937年2月21日。) 又如,林語堂在小品文論爭中,面對來自左翼文壇的強勢批評,表示了這樣的不滿情緒 :“《人間世》提倡小品文,也不過提倡小品文,于眾筆調(diào)之中,看重一種筆調(diào)而已, 何關(guān)救國?”(注:林語堂:《今文八弊》,《人間世》第27、28、29期(1935年5—6月) 。)“現(xiàn)在明明提倡小品文,又無端被人加以奪取‘文學正宗’的罪名”。(注:林語堂 :《方巾氣研究》,《申報·自由談》1934年4月28、30日,5月31日。)毋庸置疑,上 述左翼文壇的論爭對手們的種種報怨其實都帶有某種政治情緒,其言論未必公允,未必 正確。但這些言論卻道出了一個事實,即左翼文壇事實上在當時的幾乎所有論爭中,都 牢牢控制了話語權(quán),對論爭對手構(gòu)成了強勢話語的壓力。這里用語義政治學的術(shù)語來表 述,就是左翼文壇獲得了“權(quán)力話語”。(注:根據(jù)語義政治學理論對“權(quán)力話語”的 解釋,所謂權(quán)力話語是指在特定歷史條件和社會環(huán)境下,具有一種“控制、占有并以自 己為中心統(tǒng)一其他”的潛在欲望與能力的話語。)正是這種“權(quán)力話語”的獲得,才使 左翼文壇牢牢雄踞于霸主地位。也正因為如此,才使得30年代“在中國,無產(chǎn)階級的革 命的文藝運動,其實就是惟一的文藝運動”。(注:魯迅:《二心集·黑暗中國的文藝 界的現(xiàn)狀》,《魯迅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285頁。) 在時過境遷的今天,我們也許可以更公允地來評價30年代的一場場文學論爭中的是非 功過,但我們卻不應該忘記,在30年代特殊的歷史條件下,特殊的政治文化語境中,如 果沒有獲得話語權(quán)的自覺意識,沒有一種對于營構(gòu)強勢話語的潛在政治欲望與能力,其 結(jié)果,很可能是在國民黨的白色恐怖和文化專制之下的萬馬齊喑。左翼文壇,依靠營構(gòu) 自己的權(quán)力話語,獲得了文壇霸主地位。這固然對其他論爭對手構(gòu)成了某種壓力,但左 翼群體站在權(quán)力客體位置上對權(quán)力主體構(gòu)成的威懾力量,為同處于權(quán)力客體的其他亞政 治文化群體爭得了更多的生存空間。應該說,營構(gòu)自己的權(quán)力話語,獲得文化上的主導 地位,這正是左翼文學獲得成功的重要條件之一。 二 在30年代文學論爭中的一個非常突出的現(xiàn)象,就是文學家人格的政治化。許多作家, 他們從事的是文學的事業(yè),但卻對政治非常投入,或者說在自覺不自覺中總是以“政治 ”考慮來決定自己的行為,這與當時特定的政治文化氛圍有關(guān)!罢挝幕囊淮蠊δ 是把‘文化人’塑造成‘政治文化人’”(注:孫正甲:《政治文化》,北方文藝出版 社,1992年,第24頁。),身處特定的政治文化環(huán)境中,政治心理的積存越來越豐厚, 在政治心理的潛在支配下進行活動,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自覺的行為。從30年代文學論 爭中的表現(xiàn)來看,多數(shù)作家未能避免成為“政治文化人”。許多作家在一系列的文學論 爭中,其政治意識不斷加強,甚至對自己的文學見解等也表現(xiàn)出一種“今是而昨非”的 態(tài)度,以不斷適應政治形勢發(fā)展的需要。這方面就連茅盾、魯迅也不例外。例如茅盾, 他在與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進行論爭中堅持的許多觀點,在其后的一些論爭中不僅不再堅持 ,反而給予了相當程度的否定。在對待“五四”的評價上,觀點明顯發(fā)生的變化,其中 就可以看出其政治意識的迅速加強。他的《“五四”運動的檢討》,是向“左聯(lián)”的“ 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會”提交的一份政治性很強的報告,無論是從政治理論的運用 ,鮮明的政治見解的闡釋和從政治角度發(fā)言的口吻,都可以看出作者對于政治的投入。 再如魯迅,他在與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的論爭中受到“圍攻”,曾產(chǎn)生非常憤激的不滿情 緒,認為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作家們“擺著一種極左傾的兇惡面貌,好似革命一到,一切非 革命者就都得死,令人對革命只抱著恐怖”。(注:魯迅:《二心集·上海文藝界之一 瞥》,《魯迅全集》第4卷,第297頁。)盡管如此,魯迅多年之后卻是從政治、革命的 高度來認識這場論爭的,他說:“革命者為達目的,可用任何手段的話,我是以為不錯 的,所以即使因為我罪孽深重,革命文學的第一步,必須拿我來開刀,我也敢于咬著牙 關(guān)忍受!(注:魯迅:《南腔北調(diào)集·答楊cūn①人先生公開信的公開信》,《魯 迅全集》第4卷,第628頁。)這種態(tài)度和認識表明的是一種政治文化人的胸襟。在30年 代一系列的論爭中,我們明顯感覺到魯迅的許多見解是出于政治的考慮,這種出于政治 的考慮且越來越明顯。例如在關(guān)于大眾化問題的幾次討論中,魯迅就有一個由擔心大眾 化“容易流為迎合大眾,媚悅大眾”,到終于完全站在大眾文藝立場上的過程,最終甚 至不惜拔高一些通俗文藝形式的意義(如連環(huán)畫等等)。尤其是在“兩個口號”的論爭中 ,魯迅堅持在“國防文學”口號之外再提出“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大眾文學”,更表明了他 敏銳的政治眼光:與“國防文學”口號相比,“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大眾文學”的口號,在 關(guān)注民族矛盾的同時也注意到了階級矛盾,這里包含了對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無產(chǎn)階級領導 權(quán)的重視。這顯出魯迅作為政治文化人的政治遠見。 “政治文化人”的特點集中體現(xiàn)為思維的政治化。普遍的政治化思維彌漫在30年代的 一系列文學論爭中,成為30年代文學論爭的顯著標識。 政治化思維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是,論爭中的實用主義。借用霍布豪斯《自由主義》中的 話來說,那些實現(xiàn)一場革命的人,“他們需要一種社會理論,……理論來自他們感覺到 的實際需要,故而容易賦予僅僅有暫時性價值的思想以永恒真理的性質(zhì)”(注:霍布豪 斯:《自由主義》,商務印書館,1996年,第25頁。)。在30年代文學論爭中,雙方的 目的常常是僅在表達自己的政治意愿和闡釋自己的政治價值觀,因而并不注意去尋找大 家普遍能接受的某種真理。所以,沒有一次論爭最后是哪一方通過講清道理,以其自身 理論的真理性使對手真正心服口服的。更值得注意的是,有些論爭的興起、結(jié)束,大家 所依據(jù)、所服從的也不是學理性的規(guī)則,而是政治的需要。例如“革命文學”論爭,雙 方的開戰(zhàn),從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聯(lián)合提倡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文學,到聯(lián)合對魯迅的批評,是一 種有組織的政治行動。(注:參見朱曉進《論三十年代文學群體的“亞政治文化”特征 ——以“左聯(lián)”的政治文化性質(zhì)為例》,《求是學刊》2002年第2期。)而創(chuàng)造社、太陽 社與魯迅雙方的最終握手,也是服從了共同的政治目標,服從了政治的需要。據(jù)馮乃超 講,“為什么停止圍攻魯迅,好像聽潘漢年講,李立三(當時中央宣傳部長)轉(zhuǎn)達過黨的 意見,不同意攻擊魯迅”。(注:馮乃超:《左聯(lián)成立前后的一些情況》,見《馮乃超 文集》(上卷),中山大學出版社,1986年,第379頁。)也就是說論爭的當事人不管在論 爭中表現(xiàn)如何,使用什么樣的言詞,有什么理論的闡發(fā),但決定論爭進程和結(jié)果的,并 不是論爭的內(nèi)容和理論探討的深度,也不在于誰真正完全掌握了絕對的真理,而在于政 治的需要。左翼作家與“第三種人”的論爭有類似的情況,當論爭剛進入白熱化的時候 ,是因為張聞天化名哥特發(fā)表了《文藝戰(zhàn)線上的關(guān)門主義》,文中對左翼文壇排斥“同 路人”的“關(guān)門主義”錯誤進行了批評。此文一出,左翼文壇的調(diào)子便馬上翻轉(zhuǎn)過來, 多數(shù)言論立即從團結(jié)“同路人”的角度來重新看待“第三種人”,直到“第三種人”正 式“揭起小資產(chǎn)階級革命文學之旗”之前,左翼文壇與“第三種人”的論爭其實已接近 收場。這一論爭的發(fā)展過程,同樣可以看出,論爭的走向,并不是依據(jù)是非觀點的是否 明確,不在于理論探討的進展。與理論的正確與否相比,當時的人們也許更相信、更愿 意服從的是政治權(quán)威,是人們政治化思維中的政治實用主義支配著人們在論爭中的行為 。 30年代文學群體是以政治傾向的同一性來劃分的,各群體內(nèi)部統(tǒng)一性高,且具有較強 的組織性意識,在重大問題上,尤其是涉及政治的問題上,往往一致對外,處處以本群 體為是,以非本群體為非。夏衍就曾談起過自己在無產(chǎn)階級文學論爭中的這種群體性意 識:“我沒有 政治化思維與三十年代中國文學論爭參加過任何文藝社團”,但這“并不等于中立,無可諱言,由于思想作風 上和組織上的大原因,我是站在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這一邊的”。(注:夏衍:《懶尋舊夢 錄》,三聯(lián)書店,1985年,第141頁。)也就是說,這種群體性意識并不依據(jù)形式上是否 參加某個社團,而是依據(jù)政治上的傾向,自覺地給自己劃線,決定政治立場上的歸屬。 對群體性的強調(diào),在左翼作家群體中顯得最為突出!白舐(lián)”1930年8月通過的《無產(chǎn) 階級文學運動新的情勢及我們的任務》中,否認“左聯(lián)”是“作家的同業(yè)組合組織”, 批評了一些成員僅僅把“左聯(lián)”當作作家組織的“狹窄觀念”、“自限于作品行動的偏 狹見解”等等。這里很明顯地是提醒群體成員要從政治組織的角度來理解“左聯(lián)”群體 及其任務。 在30年代的許多論爭中,左翼群體的確一直非常強調(diào)從群體性乃至黨派性上來看問題 。左翼群體之所以會以胡秋原為攻擊的對象,除了我們前面提到的原因外,還由于胡秋 原的不在組織上認同左翼群體。胡秋原多次表明自己的所謂“自由人”的政治立場:“ 我所謂‘自由人’者,是指一種態(tài)度而言,即是在文藝或哲學的領域,根據(jù)馬克思主義 的理論來研究,但不一定在政黨的領導之下,根據(jù)黨的當前實際政綱和迫切的需要來判 斷一切”。(注:胡秋原:《浪費的論爭》,《現(xiàn)代》第2卷第2期(1932年12月)。)他公 然聲稱“不在政黨領導之下”,這構(gòu)成了對左翼文壇黨派性質(zhì)的消解。正因為如此,當 胡秋原發(fā)表文章批評錢杏cūn①的文藝理論的錯誤時(注:胡秋原:《錢杏cūn ①理論之清算與民族主義文學理論之批判——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之擁護》,《讀書雜 志》第2卷第1期(1932年3月)。),立即被左翼文壇敏感地認為他是“為了反普羅革命文 學而攻擊錢杏cūn①”,“公開地向普羅文學運動進攻”。(注:洛揚(馮雪峰):《 “阿狗文藝”論者的丑臉譜》,《文藝新聞》第58號(1932年6月)。)胡秋原曾辯解道: “我除了批評錢杏cūn①君以外,就沒有碰過左翼文壇,然而錢杏cūn①先生是否就可以代表左翼文壇?”(注:胡秋原:《浪費的論爭》,《現(xiàn)代》第2卷第2期。)陳望道當時也曾客觀地指出:“我們不應把這對于理論或理論家的不滿,擴大作為對中國左翼文壇不滿,甚至擴大作為對于無產(chǎn)階級文學不滿,把理論家向來不切實不盡職的地方暗暗地躲避了不批判。而將來還是來的那一套,以致理論永無進展”。(注:陳雪帆(陳望道):《關(guān)于理論家的任務速寫》,《現(xiàn)代》第2卷第1期(1932年11月)。)在習慣的政治化思維中,作為政治性很強的群體內(nèi)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任何來自外部的批評,哪怕是針對某個人的(盡管這個人也許確實存在可指責的錯處),也將被視為對這個個人所在群體的挑戰(zhàn)。因此,上述出自胡秋原的辯解和出自陳望道的辯護都不能扭轉(zhuǎn)左翼文壇多數(shù)人的基本看法。再如,在與“第三種人”的論爭中,蘇汶曾批評左翼作家說:“他們現(xiàn)在沒有功夫來討論什么真理不真理,他們只看目前的需要,是一種目前主義。”(注:蘇汶:《關(guān)于<文新>與瞿秋白的文藝論辯》,《現(xiàn)代》第1卷第3期。)對 此,周揚的辯駁是:“我們承認客觀真理的存在,但我們反對超黨派的客觀主義”。( 注:周起應:《到底是誰不要真理,不要文藝?》,《現(xiàn)代》第1卷第6期。)這里,意見 的分歧仍是黨派性問題。 由其群體性或黨派性來判定言論的是非,而不是依據(jù)真理性來判別言論的正確與否, 這有時便會導致宗派主義。茅盾就曾指出過“左聯(lián)”內(nèi)部的這種宗派主義,“‘唯我最 正確’,‘非我族類,群體而誅之’的現(xiàn)象,以及把‘左聯(lián)’辦成政黨的做法”。(注 :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中),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第309頁。)在“兩個口號 ”的論爭中,連魯迅也明顯感到,他因主張“民族革命戰(zhàn)爭大眾文學”的口號而遭到的 非議,其根源可能還是宗派主義在作祟:“正因為不入?yún)f(xié)會,群仙就大布圍剿陣”,“ 其實,寫這信的雖是他一個,卻代表著某一群”。(注:魯迅:《書信·360828致楊霽 云》,《魯迅全集》第13卷,第416頁。)入不入群體,事關(guān)重要。入了群體,自家人好 說話,有錯誤也是“內(nèi)部矛盾”;不入群體,那言論的正確與否當然也很重要,但更緊 要的是作為異己力量就首先要遭到排斥、遭到攻擊。可見,30年代在群體之間發(fā)生論爭 時,事實上卻不被看作具體參與論爭的個人的事,而是整個群體的事。 在30年代文學論爭中,宗派主義情緒常常在起著潛在的支配作用。宗派主義情緒是伴 隨著政治情緒而來的。政治觀念表達的情緒化,在30年代的難以避免,其原因很多,但 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政治理論的不成熟。30年代的各派理論家們,就根本而言,都 缺少政治理論的系統(tǒng)性,缺少應有的本土政治實踐的基礎。理論基礎不堅實,浮躁的情 緒化的沖動,就成為必然?浯蟮姆绞、極端的心態(tài)常常成了企望中的對待相異觀點并 戰(zhàn)而勝之的法寶。例如,創(chuàng)造社提倡革命文學時,就特別注重渲染“最強烈最普遍的一 種團體感情”。(注:郭沫若:《革命與文學》,《創(chuàng)造月刊》第1卷第3期(1926年5月) 。)如果在論爭中過分強調(diào)情感和情緒而忽略理性,偏激和叫罵的行為就不可避免。在 革命文學倡導時期,就有人公開為叫罵正名,宣稱要提倡“新流氓主義”。他們認為: “假如要反抗一切,非信仰流氓ism不行!薄傲R是爭斗的開始,人類生存最后的意識 ,也不過是爭斗,所以我們不認為斗爭的開始——罵,是有傷道德!(注:潘漢年: 《新流氓主義》,《幻洲》第2卷第8期(1928年1月)。)后期創(chuàng)造社青年作家們的論爭風 格,與采取這種“新流氓主義”不無關(guān)系。而激進化、情緒化等,在30年代文學論爭中 一直存在著。魯迅曾指出:“分裂,高談,故作激烈等,四五年前也曾有過這現(xiàn)象,左 聯(lián)起來,將這壓下去了,但病根未除,又添了新分子,于是現(xiàn)在老毛病就復發(fā)。”(注 :魯迅:《魯迅書信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76年,第685頁。)論爭的群體性情緒化 ,是30年代文學論爭的一個顯性特征。 三 30年代文學論爭中的政治化思維有時還表現(xiàn)為政治上的過度敏感,即有很強的政治防 范意識。胡秋原對“民族主義文學”進行批判時提出:“文學與藝術(shù),至死也是自由的 !边@段話是明顯針對“民族主義文學”“摧殘思想的自由,阻礙文藝這自由的創(chuàng)造” ,“用一種中心意識,獨裁文壇”而來的。(注:胡秋原:《阿狗文藝論》,《文化評 論》創(chuàng)刊號(1931年12月25日)。)但在左翼文壇看來,這種“文藝自由論”固然是對“ 民族主義文學”以及國民黨的文化專制的一種批判,但它對左翼文壇所力倡的文藝的階 級論、文藝的黨派性等等也將起一種消解的作用。這種政治上的過度敏感,就使許多左 翼作家將胡秋原的“文藝自由論”置于一種敵對觀點的位置上加以抨擊。 30年代發(fā)生的關(guān)于“善于調(diào)和”的論爭,也可以說是由過度政治敏感引起的。一位署 名“紹伯”的人僅因為看到《社會月報》八月號同時發(fā)表魯迅和楊cūn①人的文章,便在《大晚報·火炬》上發(fā)表文章,指摘魯迅“善于調(diào)和”,“使人疑心思想上的爭斗也漸漸沒有原則了”。這引起了魯迅的憤怒,他不得不聲明:“我并無此種權(quán)力,可以禁止別人將我的信件在刊物上發(fā)表,而且另外還有誰的文章,更無從事先知道!( 注:魯迅:《答<戲>周刊編者信》,《魯迅全集》第6卷,第148頁。)這位“紹伯”, 魯迅認為是“田漢”,盡管田漢并不承認,但可以肯定這是一位左翼群體中的、明顯帶 有過度政治敏感性的作家。 這種政治上的過度敏感,有時很容易導致政治上的猜疑。例如,左翼文壇在與“自由 人”論爭時,就有左翼作家一再稱“自由人”是社會民主黨或托派(注:洛揚(馮雪峰) :《“阿狗文藝”論者的丑臉譜》,《文藝新聞》第58號。),而據(jù)胡秋原稱:“我和 我的朋友當時根本沒有社會民主黨的組織,當時在中國,也根本沒有這種組織。”(注 :胡秋原:《關(guān)于一九三二年文藝自由論辯》,《文學藝術(shù)論集》,臺灣出版社,1979 年。)這種政治上的猜疑在30年代的論爭中時有出現(xiàn),例如在兩個口號論爭中,一些左 翼作家因胡風在中山文化教育館發(fā)行的雜志《時事類編》上發(fā)表翻譯文章,而稱他在“ 中山文化教育館領津貼”,并猜疑他為國民黨的特務。 “領津貼”,在30年代文學論爭中是一個重要的政治猜疑的內(nèi)容。在“革命文學”的 論爭中,楊cūn①人就曾說魯迅“領到當今國民政府教育部大學院的獎金”。(注: 文壇小卒(楊cūn①人):《魯迅大開湯餅會》,《白話小報》1930年第1期。)“新月派”的梁實秋在與革命文學作家論辯時,便稱左翼作家“到×黨去領盧布”。(注: 梁實秋:《資本家的走狗》,《新月》第2卷第9號(1929年11月)。)“三民主義文學” 、“民族主義文學”作家在與左翼作家論戰(zhàn)時,也一再誹謗左翼作家是“藉了盧布的作 用”,“領了盧布的津貼”。(注:林振鏞:《什么是三民主義文學》,《民族文藝論 文集》,杭州正中書局,1934年。)上述所謂的拿了誰的“津貼”,有些確實是屬于政 治上的猜疑,當然也不乏其造謠和誹謗。指稱論爭對手拿了誰的“津貼”,成了一種陷 論敵于不利的境地的政治手段:或者是通過造謠,借統(tǒng)治者的政治勢力來剪除異己;或 者是通過這種猜疑或暗示,借民眾對統(tǒng)治者的厭惡來將論爭對手在“政治上搞臭”。這 里“津貼”一詞實際上成了一種政治的標簽,通過貼上這種標簽將論爭對手掛靠到某一 政治勢力的實體上,將對手推上政治的極端,目的也在于引起與之敵對力量的“敵愾” ,引起己方同道們“全伙”的政治義憤。 政治化思維還特別強烈地表現(xiàn)為論爭中的獨斷性和絕對化。在30年代文學論爭中,論 爭雙方往往是以自己認定的文學觀念和評價標準來衡量一切,來判定文學的是非,而否 定其它文學觀念和評價標準存在的合理性與可行性,顯示出一種獨斷性。例如,在“革 命文學”論爭中,無產(chǎn)階級文學倡導者們在一開始提出文學主張時就表示:“我們不惟 應該把我們對于文學的見解,與有產(chǎn)者的對立起來,而且非把有產(chǎn)者文學論克服,實無 從建設我們的革命文學!(注:李初梨:《怎樣地建設革命文學》,《文化批判》192 8年2月15日第2號。)這種唯我獨尊的獨斷性思路,也是導致無產(chǎn)階級文學倡導者們與魯 迅、茅盾等人之間發(fā)生論戰(zhàn)的重要因素。他們“認為老的作家都不行了,只有把老的統(tǒng) 統(tǒng)打倒,才能建立新的普羅文藝”。(注:《鄭伯奇談“創(chuàng)造社”、“左聯(lián)”的一些情 況(節(jié)錄)》,《蔣光慈研究資料》,寧夏人民出版社,1983年。) 與這種獨斷性緊密相連的是絕對化,即看問題時,往往采用的是一種簡單的二元對峙 ,非此即彼的思路!案锩迸c“反革命”成了一種絕對化的存在,偏于一極,第三條 道路在尖銳的政治對峙面前是不被認可的!胺锤锩惫倘浑y以被容忍,“不革命”也 同樣被視為一種對革命的挑釁而不被認可,誠如成仿吾直接宣稱的那樣:“誰也不許站 在中間。你到這邊來,或者到那邊去!”(注:成仿吾:《從文學革命到革命文學》,《 創(chuàng)造月刊》第1卷第9期(1928年2月)。)在革命文學論爭時期,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成員中的 多數(shù)都是持這種偏執(zhí)的、絕對化的思路。郭沫若在《桌子的跳舞》一文中認為“不革命 的作家們”只有具備“藝術(shù)的,天才的作品才行”,“要有托爾斯泰或者陀斯妥耶夫斯 基那樣的天才。而且寫的還要是‘天才的小說’”。這就是說,一般的“不革命”的文 學作家是不被允許存在的。在該文中,他在文學觀念的表述上也體現(xiàn)出絕對化的思維的 特點:“文藝是階級的勇猛的斗士之一員,而且是先鋒。他只有憤怒,沒有感傷。他只 有叫喊,沒有呻吟。他只有沖鋒前進,沒有低徊。他只有手榴彈,沒有繡花針。他只有 流血,沒有眼淚”。(注:麥克昂(郭沫若):《桌子的跳舞》,《創(chuàng)造月刊》第1卷第11 期(1928年5月)。)這里的“只有”、“沒有”是一種典型的否認事物的矛盾性、多樣性 、復雜性的絕對化的思路。 “左聯(lián)”作家在與“第三種人”的論爭中,也是從“革命”、“反革命”二元對峙, 非此即彼的思路來看待“第三種人”的。他們從一開始就否認“第三種人”存在的可能 性:“每一個文學家,不論他是有意的,無意的,不論他是在動筆,或者是沉默著,他 始終是某一個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的代表。在這天羅地網(wǎng)的階級社會里,你逃不到什么地方 去,也就做不成什么‘第三種人’!(注:易嘉(瞿秋白):《文藝的自由和文學家的 不自由》,《現(xiàn)代》第1卷第6期。)魯迅在《論“第三種人”》、《又論“第三種人” 》中也否定了“第三種人”存在的可能性。事實上,在“革命”與“反革命”之間,客 觀上是存在著大批的中間派作家的。對此,馮雪峰就曾在《關(guān)于“第三種文學”的傾向 與理論》一文中指出,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不能否認我們——左翼的批評家往往犯著機 械論的(理論上)和左傾宗派主義的(策略上)錯誤”。(注:丹仁(馮雪峰):《關(guān)于“第 三種文學”的傾向與理論》,《現(xiàn)代》第2卷第3期(1933年1月)。) 在30年代特殊的政治文化語境中,事實上多數(shù)作家作為文化人都或多或少地帶有“政 治文化人”的特點。30年代不同政治觀念、不同思想傾向的作家,他們的政治態(tài)度雖相 去較遠,但就其思想方法、思維方式都往往有某種一致性。以獨斷性、絕對化思路為例 ,許多左翼之外的作家是對左翼作家的一種反“模仿”。例如,左翼作家強調(diào)文學的階 級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將文學的階級性推向極端;而一些自由主義作家則強調(diào)文學的 人性,同樣將文學的人性推向極端,否認一切階級性。左翼作家強調(diào)文學的政治功能, 主張文學為革命服務,并將此功能視為惟一;而一些自由主義作家則否認文學的任何政 治功能,主張文學的絕對自由,以“自由”為惟一,這實際上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獨斷, 也顯示出了思維的絕對化的特征。例如,梁實秋認為:“純正之‘人性’乃文學批評惟 一之標準!(注:梁實秋:《文學批評辯》,《晨報·副刊》1926年10月27、28日。) 以自己的文學標準為惟一,是典型的獨斷性和絕對化的思路。在這樣的“文學標準”下 ,他自然不能容忍革命文學。再如,在沈從文看來,當文學“被政治看中,企圖用它作 工具(在野的則當武器,在朝的則當點綴物)”(注:沈從文:《短篇小說》,《國文月 刊》1942年第18期。),當文學“與國內(nèi)政治不分,成為在朝在野政治工具之一部”時 ,“它的墮落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注:沈從文:《新文學運動和新的文學觀》 ,《燭虛》,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1940年。)這里,他否定了文學與一切政治的結(jié)緣 ,否定了一切政治,多少也是走向了絕對化和片面性?傊,在30年代的文學論爭中, 獨斷性、絕對化是論爭雙方普遍存在的思維方式之一,這正是特定的政治文化氛圍下的 必然的產(chǎn)物。 四 在30年代文學論爭中,論爭各方所依據(jù)的常常就是自己的政治文化立場,所使用的理 論和知識也是為其政治立場服務的。論爭中雙方所特別關(guān)注的也許不是對方使用的理論 和知識的正確性,而主要是說話人所持的政治態(tài)度,即站在什么立場上講話。因此,對 方話語中的豐富內(nèi)涵幾乎被忽略的,關(guān)注的只是其話語的政治指向,即真理性、正確性 服從于對說話人屬于“敵”或“友”的關(guān)系的判斷,大家算的是政治賬。例如,左翼文 壇對“自由人”胡秋原的批判、討伐,就是建立在這樣一個基礎上的。左聯(lián)許多成員一 開始就“確認”胡秋原是“托派”,是所謂的“社會民主黨”成員。這就將其在政治上 定位在敵對的陣營中了。因而,盡管胡秋原對國民黨統(tǒng)治者扶持的“民族主義文學”進 行了猛烈的抨擊,盡管他也試圖以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來批評各種文化和文學現(xiàn)象,盡管 他在許多理論觀點上與左翼文壇不僅不相違背,而且比較一致,但是,他的所有的言論 均因其被“確認”的政治定位而被視為是站在敵對立場上對左翼作家的攻擊。 在30年代,對作家政治立場的定性,常常左右著論爭的進程和決定著論爭的結(jié)果。例 如左翼作家與“第三種人”的論爭,“論爭的中心問題,依舊是文藝與政治的關(guān)系;革 命文藝家對小資產(chǎn)階級作家的態(tài)度問題”!斑@場論爭的實質(zhì)可以說是1928—1929年那 場論爭的延續(xù),所以論爭開始時,魯迅、茅盾都沒有參加”。(注:夏衍:《懶尋舊夢 錄》,第209—210頁。)直到1932年11月,魯迅才發(fā)表《論“第三種人”》,而在文章 一開始就將胡秋原和蘇汶?yún)^(qū)別開來,指胡秋原為別有用心的“論客”,而將蘇汶視為是 可以“同走幾步的‘同路人’”。文中雖也批評“第三種人”“生在有階級社會里,而 要作超階級的作家,生在戰(zhàn)斗的時代要離開戰(zhàn)斗而存在,生在現(xiàn)在,而要做給與將來的 作品”,這只不過是“一個心造的幻影”;但也肯定了蘇汶所謂的“與其欺騙,與其做 冒牌貨,倒還不如努力去創(chuàng)作”,“定要有自信的勇氣,才會有工作的勇氣”等言論是 正確的。(注:魯迅:《南腔北調(diào)集·論“第三種人”》,《魯迅全集》第4卷,第440 —441頁。)全文態(tài)度是嚴肅而誠懇的,其語調(diào)也與《“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 《“民族主義文學”的任務和運命》等針對“新月派”、“民族主義文學”的論文 政治化思維與三十年代中國文學論爭完全 不同。這是因為,在許多左翼作家那里,對蘇汶等“第三種人”的政治定位還是認為他 們當時“在階級斗爭中動搖著,但未能抱住任何一種政治”,雖然他“要使文學也同樣 地脫離無產(chǎn)階級而自由”,但他“至少已經(jīng)消極地反對著地主資產(chǎn)階級及其文學了”。 (注:馮雪峰:《關(guān)于“第三種文學”的傾向與理論》,《現(xiàn)代》第2卷第3期。)也就是 說,就當時“第三種人”的政治立場而言,還無法將其在政治上定性為“敵人”。因而 ,在張聞天以哥特筆名發(fā)表了《文藝戰(zhàn)線上的關(guān)門主義》之后,左翼陣營對其的批判還 曾一度緩解。最終促使這場論爭發(fā)生質(zhì)的變化的,是“第三種人”的“轉(zhuǎn)向”。1933年 以后,先是發(fā)生了楊cūn①人的脫黨并宣稱“愿意作個‘第三種人’”(注:楊cūn①人:《離開政黨生活的戰(zhàn)壕》,《讀書雜志》第3卷第1期(1933年5月)。);繼而要“揭起小資產(chǎn)階級革命文學之旗”,擺出了與“左翼”文學對陣的架勢。(注:楊cūn①人:《揭起小資產(chǎn)階級革命文學之旗》,《現(xiàn)代》第2卷第4期(1933年2月)。)接著又發(fā)生了1933年底的“獻策”事件。魯迅估計他們可能“還要聯(lián)合第三種人,發(fā)表一種反對檢查出版物的宣言”,“以掩其獻策的秘密”。(注:魯迅:《書信·331105致姚克》,《魯迅全集》第12卷,第255頁。)加之韓侍桁、蘇汶等人連續(xù)不斷地發(fā)表與左翼陣營相對抗的文章,“第三種人”發(fā)展至此,引發(fā)了左翼文學陣營對其重新進行政治定性。左翼作家們認為,“對于‘第三種人’的討論,還極有從新提起和展開的必要”。因為這是為了“將營壘分清,拔去了從背后射來的毒箭!”(注:魯迅:《南腔北調(diào)集·又論“第三種人”》,《魯迅全集》第4卷,第535頁。)因此,包括魯迅在內(nèi)的許多左翼作家都寫文章對“第三種人”進行了新一輪的批判,態(tài)度之嚴厲、文章語調(diào)之激烈,都明顯要甚于前階段。尤其是魯迅,寫了《又論“第三種人”》、《臉譜臆測》、《中國文壇上的鬼魅》等文章,揭露“反對文學和政治相關(guān)的‘第三種人’們,也都坐上了檢查官的椅子”(注:魯迅:《且介亭雜文·中國文壇上的鬼魅》,《魯迅全集》第6卷,第157頁。),指稱“第三種人”“終于顯出白鼻子來了”。(注:魯迅:《且介亭雜文·臉譜臆測》,《魯迅全集》第6卷,第134頁。)從左翼作家與“第三種人”論爭的前后態(tài)度的變化可以看出,對論爭進程和論爭結(jié)果起著關(guān)鍵作用的是論爭對手的政治態(tài)度和所持的政治立場。 政治立場之重要,在30年代文學論爭中是顯而易見的,而對“立場”的定性,有時卻 又顯得簡單化。當時左翼作家在給論爭對手作政治立場的定性時,一條重要的依據(jù)就是 其與“官方”的關(guān)系。王平陵曾說:“魯迅先生慣用的一句刻毒的評語,就是罵人是代 表官方說話!(注:王平陵:《罵人與自供》,轉(zhuǎn)引自魯迅《準風月談·后記》,《 魯迅全集》第5卷,第409—410頁。)這是針對魯迅在《官話而已》一文中指稱王平陵“ 但看他投稿的地方,立論的腔調(diào),就明白是屬于‘官方’的”。(注:魯迅:《偽自由 書·不通兩種》,《魯迅全集》第5卷,第22—23頁。)王平陵對此很敏感,且認為“刻 毒”,是因為他深知其背后的政治定性。事實上,是否代表“官方”,這在當時,確已 成為魯迅等左翼作家劃分論爭對手政治性質(zhì)的一條界限標準。這種標準,其實質(zhì),就是 看論爭對手的政治立場,然后由其政治立場來評判其言論的對與錯。30年代的一些筆墨 官司,似乎可以從這方面找到某種解釋。例如,當時左翼陣營對施蟄存《文學之貧困》 一文的責難,據(jù)施蟄存講,他在30年代并未提倡“純文學”,而只是認為,“‘文學’ 的范疇應當寬一點,當時的責難,其實是因為我這篇文章發(fā)表在國民黨辦的《文藝先鋒 》,倒并不重在該文的內(nèi)容”。(注:楊義:《<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書簡錄》,《新文學 史料》1991年第4期。)也就是說,在“官方”的刊物上發(fā)表文章,被看成了一種政治表 態(tài),其“立場”被視為站到了“官方”。又如,當時魯迅對趙景深翻譯理論的批評,據(jù) 趙景深講,他當時“并不是反對魯迅所譯的科學文藝理論”,他認為:“恐怕魯迅不僅 僅是由于翻譯問題而批評我,而是由于我有一次在國民黨政府的一個宴會上說錯了話而 批評我!(注:趙景深:《魯迅給我的指導、教育和支持》,《新文學史料》1978年 第1輯。)也就是說,魯迅批評趙景深的“翻譯”理論,其背后是因為他站在“官方”立 場上講話。施蟄存、趙景深這兩位當事人對當年一些論爭的分析并不全面,但其中也提 供了一些可供參考的信息。 類似的情況,在非左翼作家那里也存在著。例如,梁實秋批評魯迅的“硬譯”,其背 后包含著對魯迅翻譯普羅文學理論的不滿,他在《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一文中就明 白表示了“批評所謂無產(chǎn)者文學理論”的立場。魯迅一針見血地指出,梁實秋的不滿是 在于“梁先生首先以為無產(chǎn)者文學理論的錯誤,是‘在把階級的束縛加在文學上面’” ,這與他“文學就是表現(xiàn)這最基本的人性的藝術(shù)”的觀點是相對立的。(注:魯迅:《 二心集·“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魯迅全集》第4卷,第203頁。) 如此來看30年代文學論爭中的評價標準,其相對性、不確定性的特征是顯而易見的。 評價標準的不確定性常常表現(xiàn)為因時而異和因人而異。所謂因時而異,主要是指人們評 價事情對與錯的標準常常是按形勢發(fā)展的需要來確定的。同樣的事情,在不同時間里, 有可能得到不同的評價。例如,1933年9月,施蟄存應《大晚報》的編輯之約,向文學 青年推薦《莊子》與《文選》,“為青年文學修養(yǎng)之助”。這一舉動被魯迅、茅盾、曹 聚仁等作家指責為是守舊行為。對此批評,施蟄存曾認識到:“因為當局者正在運動這 反動潮流,故對于我在這時候介紹這兩本書表示不滿,這意見我是誠心接受的。”(注 :施蟄存:《<莊子>與<文選>》,《申報·自由談》1934年10月8日。)但當1935年鄭振 鐸將《莊子》與《顏氏家訓》列為《世界文庫·中國之部》的書目時,施蟄存又發(fā)表了 《“不得不讀”的<莊子>與<顏氏家訓>》一文,大發(fā)牢騷。施蟄存的牢騷包含了他自認 為的委曲,但他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同樣的問題因其提出的時機的不同,可能會帶來 效果上的本質(zhì)性差異。因時而異的評價標準,其根源在于那樣一個政治形勢多變的時代 環(huán)境。 所謂論爭中評價標準的因人而異,則主要是指,相同或類似的觀點,因不同人的提出 ,所得的評價也會不同。例如,有關(guān)文學寫什么的問題,梁實秋發(fā)表于1928年的《文學 與革命》一文中說道:“在革命的時代不見得人人都有革命經(jīng)驗(精神方面的生活也是 經(jīng)驗),我們決不能強制沒有革命經(jīng)驗的人寫‘革命文學’!(注:梁實秋:《文學與 革命》,《新月》第1卷第4號(1928年6月)。)幾年以后,蘇汶在《“第三種人”的出路 ——論作家的不自由并答復易嘉先生》一文中說道:“武器的文學雖然是現(xiàn)在最需要的 東西,但如擔當不起的話,那便可以擔任次要的工作。”“只要作者是表現(xiàn)了社會的真 實,沒有粉飾的真實,那便即使毫無煽動的意義也都決不會是對于新興階級的發(fā)展有害 的,它必然地呈現(xiàn)了舊社會的矛盾的狀態(tài),而且必然地暗示了解決這矛盾的出路在于舊 社會的毀滅,因為這才是唯一的真實!雹龠@兩段話就其基本觀點而言,有合理的方面 。同樣的意思,魯迅也曾在多處談到過。魯迅曾說過:作家創(chuàng)作,“能寫什么就寫什么 ,不必趨時!濒斞缚隙四欠N與其去寫自己不熟悉的、缺少情感體驗的“大時代潮流 沖擊圈”內(nèi)的生活,“把一些虛構(gòu)的人物使其翻一個身就革起命來”,還不如就寫自己 所“熟悉的小資產(chǎn)階級的青年”的生活,揭示小資產(chǎn)階級青年“在現(xiàn)時代所顯現(xiàn)和潛伏 的一般弱點”的創(chuàng)作選擇。②魯迅認為,應該看各個作家的具體條件,作家“倘不在什 么旋渦中,那么,只表現(xiàn)些所見的平常的社會狀態(tài)也好”。③魯迅的這些觀點與上述梁 實秋、蘇汶的觀點有相似處,當然,魯迅說得比他們更深刻、更透徹。魯迅的這些見解 ,并未遭到任何非議,相反,卻得到了許多左翼作家的首肯與認同。相比之下,梁實秋 、蘇汶在表述上述觀點時,非但未得到左翼作家的肯定,反而被一些左翼作家指認其動 機是反對革命文學、反對文學作為無產(chǎn)階級的工具等等。這種因人而異的評價標準之所 以會出現(xiàn),關(guān)鍵還在于論爭中的人們,在評判一些具體文學觀點時,其關(guān)注的重心常常 不是觀點本身的正確與否,更受重視的是說話人整體的政治態(tài)度和政治文化立場。 這里,我們通過分析30年代重要文學論爭中各方的政治態(tài)度、政治情緒尤其是成為某 種慣性的政治化思維,以及這些因素到底在多大程度和以什么方式,最終支配著文學論 爭的過程與結(jié)果,由此不僅突現(xiàn)了30年代文學論爭的一些基本的和重要的特征,而且多 少找到了這些特征得以形成的重要根源。 字庫未存字注釋: 、僭肿笸陀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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