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五十五 列傳第四十三

○宋晟 薛祿（郭義 金玉） 劉榮 朱榮 費瓛 譚廣 陳懷（馬亮）蔣貴（孫琬） 任禮 趙安 趙輔 劉聚 宋晟，字景陽，定遠人。父朝用，兄國興，并從渡江，皆積功至元帥。攻集慶，國興戰(zhàn)歿，晟嗣其職。既而朝用請老，晟方從鄧愈克徽州，召還，襲父官。累進都指揮同知，歷鎮(zhèn)江西、大同、陜西。洪武十二年坐法降涼州衛(wèi)指揮使。十七年五月討西番叛酋，至亦集乃路，擒元海道千戶也先帖木兒、國公吳把都剌赤等，俘獲萬八千人，送酋長京師，簡其精銳千人補卒伍，余悉放遣。召還，復為都指揮，進右軍都督僉事，仍鎮(zhèn)涼州。 二十四年充總兵官，與都督劉真討哈梅里。其地去肅州千余里。晟令軍中多具糧糗，倍道疾馳，乘夜至城下。質明，金鼓聲震地，闔城股栗，遂克之。擒其王子別兒怯帖木兒，及偽國公以下三十余人，收其部落輜重以歸。自是番戎慴服，兵威極于西域。明年五月從藍玉征罕東，徇阿真川，土酋哈昝等遁去。師還，調(diào)中軍都督僉事。 二十八年六月，從總兵官周興出開原，至忽剌江。部長西陽哈遁，追至甫答迷城，俘人畜而還。明年拜征南右副將軍，討廣西帡幪諸寨苗，擒斬七千余人。又明年，總羽林八衛(wèi)兵討平五開、龍里苗。三十一年出鎮(zhèn)開平，從燕王出塞，還城萬全諸衛(wèi)。建文改元，仍鎮(zhèn)甘肅。 成祖即位，入朝，進后軍左都督，拜平羌將軍，遣還鎮(zhèn)。永樂三年招降把都帖木兒、倫都兒灰等部落五千人，獲馬駝牛羊萬六千。封西寧侯，祿千一百石，世指揮使。 晟凡四鎮(zhèn)涼州，前后二十余年，威信著絕域。帝以晟舊臣，有大將材，專任以邊事，所奏請輒報可。御史劾晟自專。帝曰：“任人不專則不能成功，況大將統(tǒng)制一邊，寧能盡拘文法。”即敕晟以便宜從事。晟嘗請入朝。報曰：“西北邊務，一以委卿，非召命，毋輒來�！睂っ鼱I河西牧地，及圖出塞方略。會病卒，五年七月也。 晟三子。長瑄，建文中為府軍右衛(wèi)指揮使，戰(zhàn)靈璧，先登，斬數(shù)級，力斗死。 瑄弟琥，尚成祖女安成公主，得嗣侯，予世券。八年佩前將軍印，鎮(zhèn)甘肅。十年與李彬捕叛酋老的罕，俘斬甚眾。召還。洪熙元年坐不敬奪爵，并削駙馬都尉官。宣德中復都尉。 琥既廢，弟瑛嗣。瑛尚咸寧公主。正統(tǒng)中，歷掌左軍前府事。瓦剌也先入寇，瑛充總兵官，督大同守將朱冕、石亨等戰(zhàn)陽和，全軍敗沒，瑛及冕皆戰(zhàn)死。贈鄆國公，謚忠順。 子杰嗣。景泰中典禁兵宿衛(wèi)，以謹慎稱。卒，子誠嗣。署右府事，復佩平羌將軍印，鎮(zhèn)甘肅。誠有材武，嘗出獵至涼州，遇寇掠牛馬北去。誠三矢殪三人，寇驚散，盡驅所掠還。九傳至孫裕德，死流寇難。 薛祿，膠人。行六，軍中呼曰“薛六”。既貴，乃更名“祿”。祿以卒伍從燕起兵，首奪九門。真定之戰(zhàn)，左副將軍李堅迎斗。鋒始交，祿持槊刺堅墜馬，擒之。擢指揮僉事。從援永平，下大寧、富峪、會州、寬河。還救北平，先驅敗南軍游騎。進指揮同知。攻大同，為先鋒。戰(zhàn)白溝河，追奔至濟南，遷指揮使。戰(zhàn)東昌，以五十騎敗南兵數(shù)百。時成祖為盛庸所敗，還走北平。庸檄真定諸將屯威縣、深州，邀燕歸路。祿皆擊走之。戰(zhàn)滹沱河，右軍卻。祿馳赴陣，出入數(shù)十戰(zhàn)，破之。追奔至夾河，斬馘無算。戰(zhàn)單家橋，為平安所執(zhí)。奮脫縛，拔刀殺守卒，馳還復戰(zhàn)，大敗安軍。掠順德、大名、彰德。攻西水寨，生擒都指揮花英。乘勝下東阿、東平、汶上，連戰(zhàn)淝河、小河、靈璧，功最。入京師，擢都督僉事。 永樂六年進同知。八年充驃騎將軍，從北征，進右都督。十年上言：“自古用人，必資豫教。今武臣子弟閑暇不教，恐緩急無可使者�！钡垌t其言。會四方送幼軍數(shù)萬至，悉隸祿操習之。十五年以行在后軍都督董營造。 十八年十二月定都北京，授奉天靖難推誠宣力武臣，封陽武侯，祿千一百石。二十一年將右哨從北征。還，討平長興盜。二十二年再領右哨從北征。 仁宗即位，命掌左府，加太子太保，予世券。洪熙元年充總兵官，備御塞外。尋以獲寇功，益祿五百石。是年頒諸將軍印于各邊鎮(zhèn)，祿佩鎮(zhèn)朔大將軍印，巡開平，至大同邊。 宣宗即位，召還，陳備邊五事。尋復遣巡邊。宣德元年從征樂安，為前鋒。高煦就擒，留祿與尚書張本鎮(zhèn)撫之。明年春，奉詔巡視畿南諸府城池，嚴戒軍士毋擾民，違者以軍法論。是夏復佩大將軍印，北巡開平，還駐宣府。敵犯開平，無所得而退，去城三百余里。祿帥精兵晝伏夜行，三夕至�？v輕騎蹂敵營，破之，大獲人畜。師還，敵躡其后，復奮擊敗之，敵由是遠遁。召還。三年從北征，破敵于寬河，留鎮(zhèn)薊州、永平。復數(shù)佩鎮(zhèn)朔印，巡邊護餉，出開平、宣府間。五年遇敵于鳳凰嶺，斬獲多，加太保。上言永寧衛(wèi)團山及雕鶚、赤城、云州、獨石宜筑城堡，便守御。詔發(fā)軍民三萬六千赴工，精騎一千五百護之，皆聽祿節(jié)制。臨行賜詩，以山甫、南仲為比。祿武人不知書，以問楊士奇。士奇曰：“上以古賢人待君也�！钡撧孕脑�；“祿安敢望前賢，然敢不勉圖報上恩萬一�！逼淠炅�月有疾，召還。逾月卒。贈鄞國公，謚忠武。 祿有勇而好謀，謀定后戰(zhàn)，戰(zhàn)必勝。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善撫士卒，同甘苦，人樂為用。“靖難”諸功臣，張玉、朱能及祿三人為最，而祿逮事三朝，巋然為時宿將。 孫詵嗣。至曾孫翰卒，無子，族人爭襲，久之不得請，田宅并入官，世絕者三十余年。萬歷五年乃復封翰族子鋹為侯。再傳至濂。崇禎末，京師陷，被害。 永樂中從起兵北平，后積功至大將，封侯伯不以“靖難”功者，薛祿及郭義、金玉、劉榮、朱榮凡五人，而義、玉與祿同日封云。 郭義，濟寧人。洪武時，累功為燕山千戶。從成祖入京師，累遷左都督。永樂九年坐曠職謫交阯，立功，已而宥之。數(shù)從出塞，有功，封安陽侯，祿千一百石，亦授奉天靖難武臣號。時義在南京，疾革，聞命而卒。 金玉，江浦人。襲父官為羽林衛(wèi)百戶，調(diào)燕山護衛(wèi)。從起兵有功，累遷河南都指揮使。永樂三年進都督僉事。八年充鷹揚將軍從北征。師旋，為殿。至長秀川，收敵所棄牛羊雜畜亙數(shù)十里。十四年討平山西妖賊劉子進。論前后功，封惠安伯，祿九百石。十九年卒。妾田氏自經(jīng)以殉，贈淑人。 劉榮，宿遷人。初冒父名江。從魏國公徐達戰(zhàn)灰山、黑松林。為總旗，給事燕邸。雄偉多智略，成祖深器之，授密云衛(wèi)百戶。從起兵為前鋒，屢立戰(zhàn)功。徇山東，與朱榮帥精騎三千，夜襲南軍于滑口，斬數(shù)千人，獲馬三千，擒都指揮唐禮等。累授都指揮僉事。戰(zhàn)滹沱河，奪浮橋，掠館陶、曹州，大獲。還軍救北平，敗平安軍于平村。楊文以遼東兵圍永平，江往援，文引卻。江聲言還北平，行二十余里，卷甲夜入永平。文聞江去，復來攻。江突出掩擊，大敗之。斬首數(shù)千，擒指揮王雄等七十一人。遷都指揮使。從至淝河，與白義、王真以輕騎誘致平安，敗之。 時南軍駐宿州，積糧為持久計。成祖患之，議絕其餉道。命江將三千人往，趑趄不行。成祖大怒，欲斬之。諸將叩首請，乃免。渡江策功，以前罪不封，止授都督僉事。遷中府右都督。 永樂八年從北征，以游擊將軍督前哨。乘夜據(jù)清水源，敗敵斡難河，復敗阿魯臺于靖虜鎮(zhèn)。師還為殿，即軍中進左都督，遣鎮(zhèn)遼東。敵闌入殺官軍。帝怒，命斬江，既而宥之。九年復鎮(zhèn)遼東。十二年再從北征，仍為前鋒，將勁騎偵敵于飲馬河。見敵騎東走，追至康哈里孩，擊斬數(shù)十人。復與大軍合擊馬哈木于忽失溫，下馬持短兵突陣，斬獲多，受上賞。復充總兵官，鎮(zhèn)遼東。 倭數(shù)寇海上，北抵遼，南訖浙、閩，瀕�？ひ囟啾缓�。江度形勢，請于金線島西北望海堝筑城堡，設烽堠，嚴兵以待。十七年六月，瞭者言東南海島中舉火。江急引兵赴堝上。倭三十余舟至，泊馬雄島，登岸奔望海堝。江依山設伏，別遣將斷其歸路，以步卒迎戰(zhàn)，佯卻。賊入伏中，炮舉伏起，自辰至酉，大破賊。賊走櫻桃園空堡中，江開西壁縱之走。復分兩路夾擊，盡覆之，斬首千余級，生擒百三十人。自是倭大創(chuàng)，不敢復入遼東。詔封廣寧伯，祿千二百石，予世券，始更名榮。尋遣還鎮(zhèn)。明年四月卒。 榮為將，常為軍鋒，所向無堅陣。馭士卒有紀律，恩信嚴明。諸款塞者，撫輯備至。既卒，人咸思之。贈侯，謚忠武。 子湍嗣。卒，無子，弟安嗣。正統(tǒng)十四年與郭登鎮(zhèn)大同。也先擁英宗至城下，邀登出見，登不可。安出見，伏哭帝前。景帝降敕切責。安馳至京師，言奉上皇命來告敵情，且言進己為侯。群臣交劾，下獄論死。會京師戒嚴，釋安充總兵官，陣東直門�？芡�，進都督同知，守備白羊口，復伯爵。英宗復位，予世侯，再益祿三百石。曹欽反，安被創(chuàng)，加太子少傅。成化中卒。贈嶧國公，謚忠僖。傳爵至明亡。 朱榮，字仲華，沂人。洪武十四年，以總旗從西平侯沐英征云南。累官副千戶。守大寧，降于成祖。襲孫霖于滑口，圍定州，斷南軍餉道，大小二十余戰(zhàn)，論功授都督僉事。 永樂四年從新城侯張輔征交阯，破雞陵關，會沐晟于白鶴。輔等議于嘉林江上流濟師，遣榮陣下流十八里，日增其數(shù)以惑賊。又作舟筏為欲濟狀，以牽制之。賊果分兵渡江登岸。榮等奮擊，大破之。大軍進克多邦城，榮功為多。帝以榮嘗怠事，師還論功，僅擢右都督，賜白金鈔幣。七年復從輔討賊余黨，平之。 明年督右掖，從征阿魯臺，與劉榮并進左都督。十二年復從北征，與榮俱為前鋒。其冬充總兵官，鎮(zhèn)大同。修忙牛嶺、兔毛河、赤山、榆楊口、來勝諸城，寇不敢近。居三年，召還。 十八年，代劉榮鎮(zhèn)遼東。二十年復從北征，為前鋒。駐雕鶚诇寇，以五千騎視敵所向。大軍次玉沙泉。榮帥銳士三百人，人三馬，赍二十日糧深入。敵已棄牛羊馬駝北走，悉收之，焚其輜重，移師破兀良哈。師還，封武進伯，祿千二百石，仍鎮(zhèn)遼東。二十二年復從北征。已，還鎮(zhèn)。洪熙元年，佩征虜前將軍印，鎮(zhèn)如故。其年七月卒于鎮(zhèn)。贈侯，謚忠靖。 子冕嗣。以晉王濟熿新廢，命鎮(zhèn)山西，尋召還。六年命輸餉獨石，因巡其地。正統(tǒng)四年，佩征西將軍印，鎮(zhèn)大同。十四年從北征，戰(zhàn)于陽和，死之。謚忠愨。子瑛嗣。傳爵至明亡。 費瓛，定遠人。祖愚，洪武時為燕府左相，改授燕山中護衛(wèi)指揮使。傳子肅。至瓛從成祖起兵有功，累進后軍都督僉事。 永樂八年春，涼州衛(wèi)千戶虎保、永昌衛(wèi)千戶亦令真巴等叛，眾數(shù)千，屯據(jù)驛路。新附伯顏帖木兒等應之。西鄙震動。都指揮李智擊之不勝。賊聲言攻永昌、涼州城。皇太子命瓛往討。至涼州，智及都指揮陳懷以師會，遂進兵鎮(zhèn)番。遇賊于雙城。瓛擊其左，懷等擊其右。賊大敗走，斬首三百余級。追奔至黑魚海，獲賊千余，馬駝牛羊十二萬。虎保等遠遁。乃班師。 十二年充總兵官，鎮(zhèn)甘肅。瓛以肅州兵多糧少，脫有調(diào)發(fā)，猝難措置，請以臨鞏稅糧付近邊軍丁轉運。又以涼州多閑田，請給軍屯墾。從之。洪熙元年予平羌將軍印。永樂時，諸邊率用宦官協(xié)鎮(zhèn)，恣睢專軍務，瓛亦為所制。仁宗知之，賜璽書責之曰：“爾以名臣后，受國重寄，乃俯首受制于人，豈大丈夫所為！其痛自懲艾，圖后效�！杯挼脮�陳謝。 宣宗嗣位，進右府左都督。元年七月入朝，封崇信伯，祿千一百石。從征高煦，次流河驛。帝念前鋒薛祿軍少，命瓛帥兵益之。還，予世券，復鎮(zhèn)甘肅。二年，沙州衛(wèi)賊屢劫撒馬兒罕及亦力把里貢使，瓛討破之。明年卒于鎮(zhèn)。 瓛為人和易，善撫士。在鎮(zhèn)十五年，境內(nèi)寧謐。子釗嗣。從征鄧茂七，還掌都督府。天順中，受武定侯郭英次孫昭賂，誣嫡孫昌不孝，欲奪其爵。法司請逮治，詔解府事。卒，子淮嗣爵。傳至明亡乃絕。 譚廣，字仲宏，丹徒人。洪武初，起卒伍，從征金山，為燕山護衛(wèi)百戶。從成祖起兵，以百騎掠涿州，生得將校三十人。戰(zhàn)白溝、真定、夾河咸有功，屢遷指揮使，留守保定。都督韓觀帥師十二萬來攻。廣以孤軍力拒四十余日，伺間破走之。 永樂九年進大寧都指揮僉事。董建北京。既而領神機營，從北征，充驍騎將軍。十一年練軍山西。明年從征九龍口，為前鋒。賊數(shù)萬憑岸，廣命挽強士射之。萬矢齊發(fā)，死者無算。乘勝夾擊，賊大敗。論功，進都督僉事。 仁宗嗣位，擢左都督，佩鎮(zhèn)朔將軍印，鎮(zhèn)宣府。宣德三年，請軍衛(wèi)如郡縣例，立風云雷雨山川社稷壇。六年以宣府糧少，請如開平、獨石召商中鹽納粟，以足兵食。俱從之。明年，帝從戶部議，令他衛(wèi)軍戍宣府者，悉遣還屯種。廣上言：“臣所守邊一千四百余里，敵人窺伺，竊發(fā)無時。脫有警，征兵數(shù)百里外，勢豈能及？屯種之議，臣愚未見其可�！钡垡赃呑涫�守有余，但命永樂中調(diào)戍者勿遣。 正統(tǒng)初，朝議以脫歡雖款塞，狡謀未可測，命廣及他鎮(zhèn)總兵官陳懷、李謙、王彧圖上方略。廣等各上議，大要謂：“邊寇出沒不常，惟守御為上策。宜分兵扼要害，而間遣精稅巡塞外，遇敵則量力戰(zhàn)守，間諜以偵之，輕兵以躡之�？軄頍o所得，去有所懼，則邊患可少弭�！钡奂{其言。六年十一月以御敵功，封永寧伯，祿千二百石，仍鎮(zhèn)宣府。八年乞致仕。優(yōu)詔不許。明年十月召還陛見。帝憫其老，免常朝。是月卒，年八十二。謚襄毅。 廣長身多力，奮跡行伍至大將，大小百余戰(zhàn)，未嘗挫衄。在宣府二十年，修屯堡，嚴守備，增驛傳，又請頒給火器于各邊。將校失律，即奏請置罪，而撫士卒有恩。邊徼帖然，稱名將。嘗逞憤杖殺都司經(jīng)歷，又以私憾杖百戶，并為言官所劾。置不問，既卒，吏部言非世券，授其子序指揮使。 陳懷，合肥人。襲父職為真定副千戶。永樂初，積功至都指揮僉事。從平安南，進都指揮使，涖山西都司事。再從張輔擒安南賊簡定，從都督費瓛征涼州叛人虎保，皆有功。仁宗立，進都督同知。 宣德元年，代梁銘為總兵官，鎮(zhèn)寧夏。時官軍征交阯者屢敗，詔發(fā)松潘軍援之，將士憚行。千戶錢宏與眾謀，詐言番叛，帥兵掠麥匝諸族。番人震恐，遂反。殺指揮陳杰等，陷松潘、疊溪，圍威、茂諸州。指揮吳玉、韓整、高隆相繼敗績，西鄙騷然。詔遣鴻臚丞何敏、指揮吳瑋往招之，而命懷統(tǒng)劉昭、趙安、蔣貴帥師數(shù)萬隨其后。瑋等至，賊不順命�，|與龍州知州薛繼賢擊賊，復松潘。比懷至，仍用瑋前鋒，遂復疊溪，降二十余寨。招撫復業(yè)者萬二千二百余戶，歸所掠軍民二千二百余人，事遂定。進左都督，厚賚金幣，而絀瑋功不錄。懷留鎮(zhèn)四川。在鎮(zhèn)驕縱不法，干預民事，受賕庇罪人，侵奪屯田，笞辱僉事柴震等，數(shù)為言官所劾。帝降敕責讓，復以御史王禮彈章示之。懷引罪。置不問。 六年，松潘勒都、北定諸族暨空郎、龍溪諸寨番復叛。懷遣兵戰(zhàn)敗，指揮安寧等死者三百余人。懷乃親督兵深入，破革兒骨寨，進攻空郎乞兒洞。賊敗，斬首墜崖死者無算。革兒骨賊復聚生苗邀戰(zhàn)。擊破之，剿戮殆盡。于是任昌、牛心諸寨番聞風乞降，群寇悉平。久之，巡按御史及按察使復奏：“懷僣侈逾分。每旦，令三司官分班立，有事跪白。懷中坐，稱旨行遣。且日荒于酒，不飭邊備，致城寨失陷�！毙�宗怒，召懷還，命文武大臣鞫之，罪當斬。下都察院獄，宥死落職。 正統(tǒng)二年以原官鎮(zhèn)大同。時北人來貢者日給廩餼，為軍民累。懷言于朝，得減省。居二年，以老召還，命理中府事。九年春，與中官但住出古北口，征兀良哈。還與馬亮等同封，而懷得平鄉(xiāng)伯。十四年扈駕北征，死土木。贈侯，謚忠毅。 子輔乞襲爵，吏部言非世券，執(zhí)不許。景帝以懷死事，許之。輔卒，子政請襲，吏部執(zhí)如初，中旨許嗣。政鎮(zhèn)兩廣久，自陳軍功，乞世券，吏部復執(zhí)不可，詔予之。政卒，子信嗣。弘治中卒，無子，弟俊嗣指揮使。 馬亮，淇人。以燕山衛(wèi)卒從成祖起兵，累功至都指揮僉事。宣宗時官至左都督。兀良哈之役，偕中官劉永誠出劉家口，至黑山、大松林、流沙河諸處，遇賊勝之。還封招遠伯。是役也，王振主之，故諸將功少率得封。 亮善騎射，每戰(zhàn)身先士卒，所向克捷，時稱驍將。為伯三年卒。謚榮毅。 蔣貴，字大富，江都人。以燕山衛(wèi)卒從成祖起兵。雄偉多力，善騎射，積功至昌國衛(wèi)指揮同知。從大軍征交阯及沙漠，遷都指揮僉事，掌彭城衛(wèi)事。 宣德二年，四川松潘諸番叛，充右參將，從總兵官陳懷討之。募鄉(xiāng)導，絕險而進，薄其巢。一日十數(shù)戰(zhàn)，大敗之。進都指揮同知，鎮(zhèn)守密云。七年復命為參將，佐懷鎮(zhèn)松潘。明年進都督僉事，充副總兵，協(xié)方政鎮(zhèn)守。又明年，諸番復叛，政等分道進討。貴督兵四千，攻破任昌大寨。會都指揮趙得、宮聚兵以次討平龍溪等三十七寨，斬首一千七百級，投崖墜水死者無算。捷聞，進都督同知，充總兵官，佩平蠻將軍印，代政鎮(zhèn)守。 英宗即位，以所統(tǒng)皆極邊地，奏增軍士月糧。正統(tǒng)元年召還，為右都督。阿臺寇甘、涼，邊將告急。命佩平虜將軍印，帥師討之。賊犯莊浪，都指揮江源戰(zhàn)死，亡士卒百四十余人。侍郎徐晞劾貴，朝議以貴方選軍甘州，勢不相及。而莊浪及晞所統(tǒng)，責晞委罪。置貴不問。 明年春，諜報敵駐賀蘭山后。詔大同總兵官方政、都指揮楊洪出大同迤西，貴與都督趙安出涼州塞會剿。貴至魚兒海子，都指揮安敬言前途無水草，引還。鎮(zhèn)守陜西都御史陳鎰言狀，尚書王驥出理邊務，斬敬，責貴立功。貴感奮，會朵兒只伯懼罪，連遣使入貢，敵勢稍弱。貴帥輕騎敗之于狼山，追抵石城。已，聞朵兒只伯依阿臺于兀魯乃地，貴將二千五百人為前鋒往襲。副將李安沮之，貴拔劍厲聲叱安曰：“敢阻軍者死！”遂出鎮(zhèn)夷。間道疾馳三日夜，抵其巢。阿臺方牧馬，貴猝入馬群，令士卒以鞭擊弓韣驚馬，馬盡佚。敵失馬，挽弓步斗。貴縱騎蹂擊，指揮毛哈阿奮入其陣，大敗之。復分軍為兩翼，別遣百騎乘高為疑兵，轉戰(zhàn)八十里。會任禮亦追敵至黑泉，阿臺與朵兒只伯以數(shù)騎遠遁，西邊悉平。三年四月，王驥以捷聞，論功封定西伯，食祿一千二百石，給世券。明年代任禮鎮(zhèn)甘肅。又明年冬，以征麓川蠻思任發(fā)，召還京。 六年命佩平蠻將軍印，充總兵官，與王驥帥師抵金齒。分路進搗麓川上江寨，破杉木籠山七寨及馬鞍山象陣，功皆第一。事詳《王驥傳》。明年，師還，進封侯，益祿三百石。 八年夏，復佩平蠻將軍印，與王驥討思任發(fā)子思機發(fā)，攻破其寨。明年，師還，賞賚甚渥，加歲祿五百石。是役也，貴子雄乘敵敗，帥三十人深入。敵扼其后，自刎沉于江。贈懷遠將軍、彭城衛(wèi)指揮使。 十四年正月，貴卒，年七十。贈涇國公，謚武勇。 貴起卒伍，不識字，天性樸實。忘己下人，能與士卒同甘苦。出境討賊，衣糧器械常身自囊負，不役一人，臨陣輒身先之，以故所向有功。 子義，病不能嗣，以義子琬嗣侯。天順末，佩平羌將軍印，總兵甘肅，筑甘州沙河諸屯堡。 成化八年召還，協(xié)守南京，兼督操江。十年入督十二團營，尋兼總神機營兵。上言：“太祖肇建南京，京城外復筑土城以衛(wèi)居民，誠萬世之業(yè)。今北京但有內(nèi)城。己巳之變，敵騎長驅直薄城下，可以為鑒。今西北隅故址猶存。亟行勸募之令，濟以工罰，成功不難�！庇盅裕骸按笸�、宣府諸塞下，腴田無慮數(shù)十萬，悉為豪右所占。畿內(nèi)八府，良田半屬勢要家。細民失業(yè)。脫使邊關有警，內(nèi)郡何資？運道或梗，京師安給？請遣給事、御史按核塞下田，定其科額；畿內(nèi)民田，嚴戢豪右毋得侵奪。庶兵民足食而內(nèi)外有備�！闭孪滤�司。雖不盡行，時論韙之。十三年帥京軍防秋大同、宣府，陳機宜十余事。皆報可。十五年偕汪直按遼東邊事。 二十年佩將軍印，出御邊寇�？芡税鄮�，累加太保兼太子太傅。卒，贈涼國公，謚敏毅。 子驥嗣，典京營兵。弘治中充總兵官，歷鎮(zhèn)薊州、遼東、湖廣。官中外二十年，家無余資。再傳至孫傅。嘉靖中，累典軍府。佩征蠻將軍印，鎮(zhèn)兩廣。以平海賊及慶遠瑤功，加太子太保。明亡，爵絕。 任禮，字尚義，臨漳人。以燕山衛(wèi)卒從成祖起兵，積功至山東都指揮使。永樂二十年擢都督僉事。從北征，前行偵敵，還受厚賞。仁宗即位，命掌廣西都司事。尋改遼東。宣宗立，進都指揮同知。從平樂安，又從征兀良哈，還為后拒。英宗立，進左都督。 正統(tǒng)元年佩平羌將軍印，充左副總兵鎮(zhèn)甘肅。阿臺、朵兒只伯數(shù)犯肅州，璽書譙讓。二年復寇莊浪。都指揮魏榮擊卻之，擒朵兒只伯侄把禿孛羅。禮以聞。三年與王驥、蔣貴出塞，敗朵兒只伯于石城。復分道至梧桐林、亦集乃，進至黑泉而還。斬獲多，封寧遠伯，祿千二百石。明年還朝。又明年代貴鎮(zhèn)甘肅。八年，赤斤蒙古衛(wèi)都督且旺失加苦也先暴橫，欲移駐也洛卜剌。禮以其地近肅州，執(zhí)不許。已，奏請建寺于其地。禮復言許其建寺，彼必移居，遺后患，事竟寢。時邊將家僮墾塞上田者，每頃輸糧十二石。禮連請于朝，得減四石。是時邊塞無警，禮與巡撫曹翼屯田積粟，繕甲訓兵，邊備甚固。 十一年，沙州衛(wèi)都督喃哥兄弟爭，部眾離貳。禮欲乘其饑窘，遷之內(nèi)地。會喃哥亦請居肅州境內(nèi)。禮因遣都指揮毛哈剌往撫其眾，而親帥兵繼其后。比至，喃哥復持兩端。其部下欲奔瓦剌，禮進兵逼之，遂收其全部千二百余人以還。事聞，賜賚甚厚。時瓦剌也先方盛，封喃哥弟鎖南奔為祁王。禮以二寇合則勢益難制，遣人招之。鎖南奔欲從未決，禮潛師直抵罕東，縶之以歸。帝大喜，賜禮鐵券，令世襲。 十四年，也先分道入寇，抵肅州。禮遣裨將御之，再戰(zhàn)再敗，失士馬萬計。征還，以伯就第。景泰初，提督三千營，以老致仕。久之，復起守備南京，入掌中府。 禮自起卒伍，至大將，恪謹奉法。成化初卒。贈侯，謚僖武。子壽嗣，總兵鎮(zhèn)陜西。坐征滿四失律，宥死戍邊。子弘，予世指揮使。 趙安，狄道人。從兄琦，土指揮同知，坐罪死，安謫戍甘州。永樂元年進馬，除臨洮百戶，使西域。從北征有功，累進都指揮同知。 宣德二年，松潘番叛。充左參將，從總兵陳懷討平之，進都督僉事。時議討兀良哈，詔安與史昭統(tǒng)所部赴京師。兀良哈旋來朝，命回原衛(wèi)。使烏思藏，四年還。明年復以左參將從史昭討曲先，斬獲多。九年，中官宋成等使烏思藏，命安帥兵千五百人送之畢力術江。尋與侍郎徐晞出塞討阿臺、朵兒只伯，敗之。正統(tǒng)元年進都督同知，充右副總兵官，協(xié)任禮鎮(zhèn)甘肅。明年與蔣貴出塞，剿寇無功。三年，復與王驥、任禮、蔣貴分道進師，至刁力溝執(zhí)右丞、達魯花赤等三十人。以功封會川伯，祿千石。明年移鎮(zhèn)涼州。安家臨洮，姻黨廝養(yǎng)多為盜，副使陳斌以聞。在涼州又多招無賴為僮奴，擾民，復為御史孫毓所劾。詔皆不問。 安勇敢有將略，與貴、禮并稱西邊良將。九年十二月卒。子英為指揮使，立功，進都督同知。 趙輔，字良佐，鳳陽人。襲職為濟寧衛(wèi)指揮使。景帝嗣位，尚書王直等以將才薦，擢署都指揮僉事，充左參將，守懷來。天順初，征入右府涖事。 成化元年，以中府都督同知拜征夷將軍，與韓雍討兩廣蠻，克大藤峽，還封武靖伯。已而蠻入潯州，言官交劾。廣西巡按御史端宏謂：“賊流毒方甚，而輔妄言賊盡，冒封爵，不罪輔無以示戒�！陛o乃自陳戰(zhàn)閥，委其罪于守將歐信。帝皆弗問。三年總兵征迤東，與都御史李秉從撫順深入，邊戰(zhàn)有功，進侯。 八年，廷議大舉搜河套，拜輔將軍，陜西、延綏、寧夏三鎮(zhèn)兵皆聽節(jié)制。輔至榆林，寇已深入大掠。輔不能制，與王越疏請罷兵。言官交論其罪。命給事中郭鏜往勘，還言：“寇于六月入平?jīng)�、鞏昌、臨洮，殺掠人畜。迨七月而縱橫慶陽境內(nèi)。輔與越至榆林不進，宜治其弛兵玩寇罪。”帝不納。輔還，猶督京營。言者攻益力，詔姑置之。輔辭侯，乞世伯。帝許其世伯，侯如故，僅減祿二百石。言官力爭。不聽。輔復上疏暴功，言減祿無以贍老。又言上命內(nèi)官盧永征南蠻，黃順、汪直征東北，皆莫大功，宜付史館。余子俊等請置輔于法，卒不問。十二年解營務。家居十年卒。贈容國公，謚恭肅。 輔少俊辨有才，善詞翰，多交文士，又好結權幸。故屢遭論劾，卒無患。 子承慶嗣伯，協(xié)守南京。正德初，坐傳寫諫官劉郤疏，為劉瑾所惡，削半祿閑住。四傳至玄孫光遠，萬歷中鎮(zhèn)湖廣。明亡乃絕。 劉聚者，太監(jiān)永誠從子也。為金吾指揮同知。以“奪門”功，進都指揮僉事，復超擢都督同知。與討曹欽，進右都督。 成化六年，以右副總兵從朱永赴延綏，追賊黃草梁。遇伏，鏖戰(zhàn)傷頦，麾下力捍以免。頃復與都督范瑾等擊寇青草溝，敗之。永等追寇牛家寨，聚亦據(jù)南山力攻。寇大敗，出境。論功進左都督，以內(nèi)援特封寧晉伯。 八年冬代趙輔為將軍，總陜西諸鎮(zhèn)兵�？苋牖�馬池，率副總兵孫鉞、游擊將軍王璽等擊卻之。還至高家堡，寇復至，敗之。追奔至漫天嶺，伏起夾擊，又敗之。鉞、璽亦別破賊于井油山。捷聞，予世券。 其冬，孛羅忽、滿都魯、癿加思蘭連兵深入，至秦州、安定、會寧諸州縣，縱橫數(shù)千里。賊退，適王越自紅鹽池還，妄以大捷聞，璽書嘉勞。頃之，紀功兵部員外郎張謹劾聚及總兵官范瑾等六將殺被掠者，冒功。部科及御史交章劾。詔遣給事中韓文往勘，還奏如謹言：所報首功百五十，僅十九級。帝以寇既遁，置不問。聚尋卒。贈侯，謚威勇。 傳子祿及福，福，弘治中掌三千營，加太子太保。卒，子岳嗣。卒，從子文請嗣。吏部言聚無大功，子孫不宜再襲。世宗不允，命文嗣。亦傳至明亡乃絕。 贊曰：宋晟在太祖時，即與開國諸元勛參跡戎行，其后四鎮(zhèn)涼州，威著西鄙。兩子尚主，世列徹侯，功名盛矣。薛祿以下諸人，皆與“靖難”。祿東昌、滹沱之戰(zhàn)，劉榮守永平，譚廣守保定，宣力最著。雖策勛之日，未即剖符，而各以積閥受封。其善撫士卒，慎固封守，恪謹奉職，有足尚者。趙輔、劉聚猷績遠遜前人，而帶礪之盟，與國終始，誠厚幸哉。諸人并以勛爵鎮(zhèn)御邊陲，故類著于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