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十二 列傳第一百

○俞大猷（盧鏜 湯克寬） 戚繼光（弟繼美 朱先） 劉顯（郭成） 李錫（黃應(yīng)甲 尹鳳） 張元勛 俞大猷，字志輔，晉江人。少好讀書。受《易》于王宣、林福，得蔡清之傳。又聞趙本學(xué)以《易》推衍兵家奇正虛實之權(quán)，復(fù)從受其業(yè)。嘗謂兵法之?dāng)?shù)起五，猶一人之身有五體，雖將百萬，可使合為一人也。已，又從李良?xì)J學(xué)劍。家貧屢空，意嘗豁如。父歿，棄諸生，嗣世職百戶。 舉嘉靖十四年武會試。除千戶，守御金門。軍民囂訟難治，大猷導(dǎo)以禮讓，訟為衰止。�？茴l發(fā)，上書監(jiān)司論其事。監(jiān)司怒曰：“小校安得上書？”杖之，奪其職。尚書毛伯溫征安南，復(fù)上書陳方略，請從軍。伯溫奇之。會兵罷，不果用。 二十一年，俺答大入山西，詔天下舉武勇士。大猷詣巡按御史自薦，御史上其名兵部。會伯溫為尚書，送之宣大總督翟鵬所。召見論兵事，大猷屢折鵬。鵬謝曰：“吾不當(dāng)以武人待子�！毕绿枚Y之，驚一軍，然亦不能用。大猷辭歸，伯溫用為汀漳守備。蒞武平，作讀易軒，與諸生為文會，而日教武士擊劍。連破海賊康老，俘斬三百余人。擢署都指揮僉事，僉書廣東都司。新興恩平峒賊譚元清等屢叛，總督歐陽必進以屬大猷。乃令良民自為守，而親率數(shù)人遍詣賊峒，曉以禍福，且教之擊劍，賊駭服。有蘇青蛇者，力格猛虎，大猷紿斬之，賊益驚。乃詣何老貓峒，令歸民侵田，而招降渠魁數(shù)輩。二邑以寧。 二十八年，朱紈巡視福建，薦為備倭都指揮。會安南入寇，必進奏留之。先是，安南都統(tǒng)使莫福海卒，子宏瀷幼。其大臣阮敬謀立其婿莫敬典，范子儀謀立其黨莫正中，互讎殺。正中敗，挈百余人來歸。子儀收殘卒遁海東。至是妄言宏瀷死，迎正中歸立。剽掠欽、廉等州，嶺海騷動。必進檄大猷討之。馳至廉州，賊攻城方急。大猷以舟師未集，遣數(shù)騎諭降，且聲言大兵至。賊不測，果解去。無何，舟師至，設(shè)伏冠頭嶺。賊犯欽州，大猷遮奪其舟。追戰(zhàn)數(shù)日，生擒子儀弟子流，斬首千二百級。窮追至海東云屯，檄宏瀷殺子儀函首來獻。事平，嚴(yán)嵩抑其功不敘，但賚銀五十兩而已。 是年，瓊州五指山黎那燕構(gòu)感恩、昌化諸黎共反，必進復(fù)檄大猷討。而朝議設(shè)參將于崖州，即以大猷任之。乃會廣西副將沈希儀諸軍，擒斬賊五千三百有奇，招降者三千七百。大猷言于必進曰：“黎亦人也，率數(shù)年一反一征，豈上天生人意？宜建城設(shè)市，用漢法雜治之�！北剡M納其言。大猷乃單騎入峒，與黎定要約，海南遂安。 三十一年，倭賊大擾浙東。詔移大猷寧、臺諸郡參將。會賊破寧波昌國衛(wèi)，大猷擊卻之。復(fù)攻陷紹興臨山衛(wèi)，轉(zhuǎn)掠至松陽。知縣羅拱辰力御賊，而大猷邀諸海，斬獲多，竟坐失事停俸。未幾，逐賊海中，焚其船五十余，予俸如故。越二年，賊據(jù)寧波普陀。大猷率將士攻之，半登，賊突出，殺武舉火斌等三百人，坐戴罪辦賊。俄敗賊吳淞所，詔除前罪，仍賚銀幣。賊自健跳所入掠，大猷運戰(zhàn)破之。旋代湯克寬為蘇松副總兵。所將卒不三百人，徵諸道兵未集，賊犯金山，大猷戰(zhàn)失利。時倭屯松江枯林者盈二萬，總督張經(jīng)趣之戰(zhàn)，大猷固不可。及永順、保靖兵稍至，乃從經(jīng)大破賊于王江涇，功為趙文華、胡宗憲所攘，不敘。坐金山失律，謫充為事官。 柘林倭雖敗，而新倭三十余艘突青村所，與南沙、小烏口、浪港諸賊合，犯蘇州陸涇壩，直抵婁門，敗南京都督周于德兵。賊復(fù)分為二，北掠滸墅，南掠橫塘，延蔓常熟、江陰、無錫之境，出入太湖。大猷偕副使任環(huán)大敗賊陸涇壩，焚舟三十余。又遮擊其自三丈浦出海者，沉七艘，賊乃退泊三板沙。頃之，他倭犯吳江。大猷及環(huán)又邀破之鶯脰湖，賊走嘉興。 三板沙賊掠民舟將遁，大猷追擊于馬跡山，擒其魁。金涇、許浦、白茅港賊俱出海，大猷追擊于茶山，焚五舟。賊走保馬跡山、三板沙，將士復(fù)追及，壞其三舟。江陰蔡港倭亦去，官兵分擊于馬跡、馬圖、寶山。值颶風(fēng)作，賊舟多覆。柘林倭亦為官兵所擊沉二十余舟，余賊退登陸。已，復(fù)泛舟出海。大猷及僉事董邦政分擊，獲九舟。而賊又遭風(fēng)壞三舟，余三百人登岸，走據(jù)華亭陶宅鎮(zhèn)，屢敗趙文華等大軍。夜屯周浦永定寺，官兵四集進圍之。而柘林失風(fēng)賊九舟巢于川沙洼，糾合至四十余艘，勢猶未已。巡撫曹邦輔劾大猷縱賊，帝怒，奪其世蔭，責(zé)取死罪招，立功自贖。時周浦賊圍急，乘夜東北奔，為游擊曹克新所邀，斬首百三十，遂與川沙洼賊合。諸軍日夜擊海。大猷偕副使王崇古入洋追之，及于老鸛觜，焚巨艦八，斬獲無算。余賊奔上海浦東。 初，以倭患急，特命都督劉遠為浙江總兵官，兼轄蘇、松諸郡，數(shù)月無所為。廷臣爭言大猷才。三十五年三月遂罷遠，以大猷代。賊犯西庵、沈莊及清水洼。大猷偕邦政擊敗之，賊走陶山，詔還世蔭。賊自黃浦遁出海，大猷追敗之。其年冬，以與平徐海功，加都督僉事。海既平，浙西倭悉靖。獨寧波舟山倭負(fù)險，官兵環(huán)守不能克。是時土兵狼兵悉已遣歸，而川、貴所調(diào)麻寮、大剌、鎮(zhèn)溪、桑植兵六千始至。大猷乘大雪，四面攻之。賊死戰(zhàn)，殺土官一人。諸軍益競，進焚其柵，賊多死，其逸出者復(fù)殪，賊盡平。加大猷署都督同知。 明年，胡宗憲方圖汪直，用盧鏜言將與通市，大猷力爭不可。及直誘入下吏，其黨毛海峰等遂據(jù)舟山，阻岑港自守。大猷環(huán)攻之，時小勝。然苦仰攻，將士先登多死，新倭又大至。朝廷趣宗憲甚急，宗憲謾為大言以對。廷臣競詆宗憲，并劾大猷。乃奪大猷及參將戚繼光職，期一月內(nèi)平賊。大猷等懼，攻益力，賊益死守。三十七年七月乃自岑港移柯梅，造舟成，泛海去。大猷等橫擊之，沈其一舟，余賊遂揚帆而南，流劫閩、廣。大猷先后殺倭四五千，賊幾平。而官軍圍賊已一年，宗憲亦利其去，陰縱之，不督諸將邀擊。比為御史李瑚所劾，則委罪大猷縱賊以自解。帝怒，逮系詔獄，再奪世蔭。 陸炳與大猷善，密以己資投嚴(yán)世蕃解其獄，令立功塞上。大同巡撫李文進習(xí)其才，與籌軍事。乃造獨輪車拒敵馬。嘗以車百輛，步騎三千，大挫敵安銀堡。文進上其制于朝，遂置兵車營。京營有兵車，自此始也。文進將襲板升，謀之大猷，果大獲，詔還世蔭。寇掠廣武，大猷拒卻之。先論平汪直功，許除罪錄用。及是，鎮(zhèn)篁有警，川湖總督黃光升薦大猷，即用為鎮(zhèn)篁參將。 廣東饒平賊張璉數(shù)攻陷城邑，積年不能平。四十年七月詔移大猷南贛，合閩、廣兵討之。時宗憲兼制江西，知璉遠出，檄大猷急擊。大猷謂：“宜以潛師搗其巢，攻其必救，奈何以數(shù)萬眾從一夫浪走哉？”乃疾引萬五千人登柏嵩嶺，俯瞰賊巢。璉果還救，大猷連破之，斬首千二百余級。賊懼，不出。用間誘璉出戰(zhàn)，從陣后執(zhí)之，并執(zhí)賊魁蕭雪峰。廣人攘其功，大猷不與較。散余黨二萬，不戮一人。擢副總兵，協(xié)守南、贛、汀、漳、惠、湖諸郡。遂乘勝征程鄉(xiāng)盜，走梁寧，擒徐東洲。林朝曦者，獨約黃積山大舉。官軍攻斬積山，朝曦遁，后亦為徐甫宰所滅。大猷尋擢福建總兵官，與戚繼光復(fù)興化城，共破海倭。詳《繼光傳》。繼光先登，受上賞，大猷但賚銀幣。 四十二年十月徙鎮(zhèn)南贛。明年改廣東。潮州倭二萬與大盜吳平相掎角，而諸峒藍松三、伍端、溫七、葉丹樓輩日掠惠、潮間。閩則程紹錄亂延平，梁道輝擾汀州。大猷以威名懾群盜，單騎入紹祿營，督使歸峒，因令驅(qū)道輝歸，兩人卒為他將所滅�；葜輩�將謝敕與伍端、溫七戰(zhàn)，失利。以“俞家軍”至，恐之，端乃驅(qū)諸酋以歸。無何，大猷果至，七被擒。端自縛，乞殺倭自效。大猷使先驅(qū)，官軍繼之，圍倭鄒塘，一日夜克三巢，焚斬四百有奇，又大破之海豐。倭悉奔崎沙、甲子諸澳，奪漁舟入海。舟多沒于風(fēng)，脫者二千余人，還保海豐金錫都。大猷圍之兩月，賊食盡，欲走。副將湯克寬設(shè)伏邀之，手?jǐn)仄錀n將三人。參將王詔等繼至，賊遂大潰。乃移師潮州，以次降藍松三、葉丹樓。遂使招降吳平，居之梅嶺。平未幾復(fù)叛，造戰(zhàn)艦數(shù)百，聚眾萬余，筑三城守之，行劫濱海諸郡縣。福建總兵官戚繼光襲平，平遁保南澳。四十四年秋入犯福建，把總朱璣等戰(zhàn)沒于海中。大猷將水兵，繼光將陸兵，夾擊平南澳，大破之。平僅以身免，奔據(jù)饒平鳳凰山。繼光留南澳。大猷部將湯克寬、李超等躡賊后，連戰(zhàn)不利，平遂掠民舟出海。閩廣巡按御史交章論之，大猷坐奪職。平卒為克寬所追擊，遠遁以免，不敢入犯矣。 河源、翁源賊李亞元等猖獗�？偠絽枪鸱剂舸箝嘤懼�，征兵十萬，分五哨進。大猷使間攜賊黨而親搗其巢，生擒亞元，俘斬一萬四百，奪還男婦八萬余人。乃還大猷職，以為廣西總兵官。故事：以勛臣總兩廣兵，與總督同鎮(zhèn)梧州。帝用給事中歐陽一敬議，兩廣各置大帥，罷勛臣，乃召恭順侯吳繼爵還京，以大猷代，予平蠻將軍印。而以劉顯鎮(zhèn)廣東。兩廣并置帥，自大猷及顯始也。伍端死，其黨王世橋復(fù)叛，劫執(zhí)同知郭文通。大猷連敗之，其部下執(zhí)以獻。進署都督同知。 海賊曾一本者，吳平黨也。既降復(fù)叛，執(zhí)澄海知縣，敗官軍，守備李茂才中炮死。詔大猷暫督廣東兵協(xié)討。隆慶二年，一本犯廣州，尋犯福建。大猷合郭成、李錫軍擒滅之。錄功，進右都督。 廣西古田僮黃朝猛、韋銀豹等，嘉靖末嘗再劫會城庫，殺參政黎民表。巡撫殷正茂征兵十四萬，屬大猷討之。分七道進，連破數(shù)十巢。賊保潮水，巢極巔，攻十余日未下。大猷佯分兵擊馬浪賊，而密令參將王世科乘雨夜登山設(shè)伏。黎明炮發(fā)，賊大驚。諸軍攀援上，賊盡死。馬浪諸巢相繼下。斬獲八千四百有奇，擒朝猛、銀豹，百年積寇盡除。進世蔭為指揮僉事。 大猷為將廉，馭下有恩。數(shù)建大功，威名震南服。而巡按李良臣劾其奸貪，兵部力持之，詔還籍候調(diào)。起南京右府僉書。未任，以都督僉事為福建總兵官。萬歷元年秋，�？芡婚倣{澳，坐失利奪職。復(fù)以署都督僉事起后府僉書，領(lǐng)車營訓(xùn)練。三疏乞歸。卒，贈左都督，謚武襄。 大猷負(fù)奇節(jié)，以古賢豪自期。其用兵，先計后戰(zhàn)，不貪近功。忠誠許國，老而彌篤，所在有大勛。武平、崖州、饒平旨為祠祀。譚綸嘗與書曰：“節(jié)制精明，公不如綸。信賞必罰，公不如戚。精悍馳騁，公不如劉。然此皆小知，而公則甚大受�！逼葜^威繼光，劉謂劉顯也。 子咨皋，福建總兵官。 盧鏜，汝寧衛(wèi)人。嘉靖時由世蔭歷福建都指揮僉事，為都御史朱紈所任。紈自殺，鏜亦論死。尋赦免，以故官備倭福建。遷都指揮。擊賊嘉興，敗，責(zé)戴罪。尋擢參將，分守浙東濱海諸郡，與副將大猷大破賊王江涇。旋督保靖土兵及蜀將陳正元兵擊賊張莊，焚其壘。追擊之后港，為賊所敗。賊出沒臺州外海，都指揮王沛敗之大陳山。賊登山，官軍焚其舟。鏜會剿，擒其酋林碧川等，余倭盡滅。別賊掠諸縣，指揮閔溶等敗死，鏜奪職，戴罪。 旋以薦擢協(xié)守江浙副總兵。賊陷仙居，趨臺州，鏜破之彭溪。乃與胡宗憲共謀滅徐海。宗憲招汪直，鏜亦說日本使善妙令擒直。直與日本貳，卒伏誅。倭犯江北，鏜馳援破之，又?jǐn)”毖筚炼�十余舨。賊斂舟三沙，復(fù)流劫江北。巡撫李遂劾鏜縱賊，鏜已擢都僉事，為江南、浙江總兵官，奪職視事。以通政唐順之薦復(fù)職如初。尋以誅汪直功，進都督同知。倭復(fù)犯浙東。水陸十余戰(zhàn)，斬首千四百有奇�？偠阶趹椧允幤铰�，鏜復(fù)增俸賚金。鏜擢用由宗憲，宗憲敗，給事中丘橓劾鏜八罪。逮治，免歸。 鏜有將略。倭難初興，諸將悉望風(fēng)潰敗，獨鏜與湯克寬敢戰(zhàn)，名亞俞、戚云。 克寬，邳州衛(wèi)人。父慶，嘉靖中江防總兵官�？藢挸惺朗a，歷官都指揮僉事，充浙江參將。倭犯溫州，克寬擊敗之。別賊寇嘉興屬邑，克寬至海鹽被圍。偕參政潘恩等拒守，賊不能克，乃焚掠而去。無何，陷乍浦城，轉(zhuǎn)掠奉化、寧海。克寬追圍于獨山民家，火焚之。賊半死，余奪圍遁。 時濱海多被倭患，而將士無紀(jì)律，賊至輒奔，議設(shè)大將統(tǒng)制江、淮。乃命克寬為副總兵，駐金山衛(wèi)，提督海防諸軍。倭三百人泊崇明南沙�？藢捹蓛L事任環(huán)攻之，敗績。賊移舟寶山，克寬追敗之南家觜。賊乃轉(zhuǎn)寇嘉定、上海間，被劾奪官從軍。倭二千余分掠蘇、松�？藢捘鎽�(zhàn)采淘港，斬首八百余級。都御史王忬薦為浙西參將。遇賊嘉、湖，復(fù)失利，詔以白衣辦賊。總督張經(jīng)議搗賊柘林，令克寬將廣西土兵屯乍浦，與副將大猷等相掎角。大戰(zhàn)王江涇，斬級二千。會趙文華劾經(jīng)惑克寬言縱倭飽揚，遂并逮問，論死。久之，赦免。 廣東用兵，命赴軍前自效。從大猷大破倭海豐，還世蔭。俄以為惠、潮參將，復(fù)從大猷破吳平。平未幾復(fù)振，克寬已擢狼山副總兵，命留討賊。俄敗之陽江烏豬洋。平窘，奔安南。都御史吳桂芳檄安南協(xié)討，遣克寬以舟師會，夾擊平萬橋山下。焚其舟，擒斬四百人，平遠竄。乃進克寬署都督僉事，為廣東總兵官。曾一本突海豐、惠來間，克寬倡議撫之，令居潮陽下澮地。未幾，激民變，一本亦反，詔逮克寬訊治。尋赦免，赴蘇鎮(zhèn)立功。萬歷四年，炒蠻入掠古北口�？藢捹蓞�將苑宗儒追出塞，遇伏，戰(zhàn)死。 戚繼光，字元敬，世登州衛(wèi)指揮僉事。父景通，歷官都指揮，署大寧都司，入為神機坐營，有操行。繼光幼倜儻負(fù)奇氣。家貧，好讀書，通經(jīng)史大義。嘉靖中嗣職，用薦擢署都指揮僉事，備倭山東。改僉浙江都司，充參將，分部寧、紹、臺三郡。 三十六年，倭犯樂清、瑞安、臨海，繼光援不及，以道阻不罪。尋會俞大猷兵，圍汪直余黨于岑港。久不克，坐免官，戴罪辦賊。已而倭遁，他倭復(fù)焚掠臺州。給事中羅嘉賓等劾繼光無功，且通番。方按問，旋以平汪直功復(fù)官，改守臺、金、嚴(yán)三郡。 繼光至浙時，見衛(wèi)所軍不習(xí)戰(zhàn)，而金華、義烏俗稱慓悍，請召募三千人，教以擊刺法，長短兵迭用，由是繼光一軍特精。又以南方多藪澤，不利馳逐，乃因地形制陣法，審步伐便利，一切戰(zhàn)艦、火器、兵械精求而更置之。“戚家軍”名聞天下。 四十年，倭大掠桃渚、圻頭。繼光急趨寧海，扼桃渚，敗之龍山，追至雁門嶺。賊遁去，乘虛襲臺州。繼光手殲其魁，蹙余賊瓜陵江盡死。而圻頭倭復(fù)趨臺州，繼光邀擊之仙居，道無脫者。先后九戰(zhàn)皆捷，俘馘一千有奇，焚溺死者無算。總兵官盧鏜、參將牛天錫又破賊寧波、溫州。浙東平，繼光進秩三等。閩、廣賊流入江西�？偠胶�宗憲檄繼光援。擊破之上坊巢，賊奔建寧。繼光還浙江。 明年，倭大舉犯福建。自溫州來者，合福寧、連江諸倭攻陷壽寧、政和、寧德。自廣東南澳來者，合福清、長樂諸倭攻陷玄鐘所，延及龍嚴(yán)、松溪、大田、古田、莆田。是時寧德已屢陷。距城十里有橫嶼，四面皆水路險隘，賊結(jié)大營其中。官軍不敢擊，相守逾年。其新至者營牛田，而酋長營興化，東南互為聲援。閩中連告急，宗憲復(fù)檄繼光剿之。先擊橫嶼賊。人持草一束，填壕進。大破其巢，斬首二千六百。乘勝至福清，搗敗牛田賊，覆其巢，余賊走興化。急追之，夜四鼓抵賊柵。連克六十營，斬首千數(shù)百級。平明入城，興化人始知，牛酒勞不絕。繼光乃旋師。抵福清，遇倭自東營澳登陸，擊斬二百人。而劉顯亦屢破賊。閩宿寇幾盡。于是繼光至福州飲至，勒石平遠臺。 及繼光還浙后，新倭至者日益眾，圍興化城匝月。會顯遣卒八人赍書城中，衣刺“天兵”二字。賊殺而衣其衣，紿守將得人，夜斬關(guān)延賊。副使翁時器、參將畢高走免，通判奚世亮攝府事，遇害，焚掠一空。留兩月，破平海衛(wèi)，據(jù)之。初，興化告急，時帝已命俞大猷為福建總兵官，繼光副之。及城陷，劉顯軍少，壁城下不敢擊。大猷亦不欲攻，需大軍合以困之。四十二年四月，繼光將浙兵至。于是巡撫譚綸令將中軍，顯左，大猷右，合攻賊于平海。繼光先登，左右軍繼之，斬級二千二百，還被掠者三千人。綸上功，繼光首，顯、大猷次之。帝為告謝郊廟，大行敘賚。繼光先以橫嶼功，進署都督僉事，及是進都督同知，世蔭千戶，遂代大猷為總兵官。 明年二月，倭余黨復(fù)糾新倭萬余，圍仙游三日。繼光擊敗之城下，又追敗之王倉坪，斬首數(shù)百級，余多墜崖谷死，存者數(shù)千奔據(jù)漳浦蔡丕嶺。繼光分五哨，身持短兵緣崖上，俘斬數(shù)百人，余賊遂掠漁舟出海去。久之，倭自浙犯福寧，繼光督參將李超等擊敗之。乘勝追永寧賊，斬馘三百有奇。尋與大猷擊走吳平于南澳，遂擊平余孽之未下者。 繼光為將號令嚴(yán)，賞罰信，士無敢不用命。與大奠均為名將。操行不如，而果毅過之。大猷老將務(wù)持重，繼光則飚發(fā)電舉，屢摧大寇，名更出大猷上。 隆慶初，給事中吳時來以薊門多警，請召大猷、繼光專訓(xùn)邊卒。部議獨用繼光，乃召為神機營副將。會譚綸督師遼、薊，乃集步兵三萬，征浙兵三千，請專屬繼光訓(xùn)練。帝可之。二年五月命以都督同知總理薊州、昌平、保定三鎮(zhèn)練兵事，總兵官以下悉受節(jié)制。至鎮(zhèn)，上疏言： 薊門之兵，雖多亦少。其原有七營軍不習(xí)戎事，而好末技，壯者役將門，老弱僅充伍，一也。邊塞逶迄，絕鮮郵置，使客絡(luò)釋，日事將迎，參游為驛使，營壘皆傳舍，二也�？苤�，則調(diào)遣無法，遠道赴期，卒斃馬僵，三也。守塞之卒約束不明，行伍不整，四也。臨陣馬軍不用馬，而反用步，五也。家丁盛而軍心離，六也。乘障卒不擇沖緩，備多力分，七也。七害不除，邊備曷修？ 而又有士卒不練之失六，雖練無益之弊四。何謂不練？夫邊所藉惟兵，兵所藉惟將；今恩威號令不足服其心，分?jǐn)?shù)形名不足齊其力，緩急難使，一也。有火器不能用，二也。棄土著不練，三也。諸鎮(zhèn)入衛(wèi)之兵，嫌非統(tǒng)屬，漫無紀(jì)律，四也。班軍民兵數(shù)盈四萬，人各一心，五也。練兵之要在先練將。今注意武科，多方保舉似矣，但此選將之事，非練將之道，六也。何謂雖練無益？今一營之卒，為炮手者常十也。不知兵法五兵迭用，當(dāng)長以衛(wèi)短，短以救長，一也。三軍之士各專其藝，金鼓旗幟，何所不蓄？今皆置不用，二也。弓矢之力不強于寇，而欲藉以制勝，三也。教練之法，自有正門。美觀則不實用，實用則不美觀，而今悉無其實，四也。 臣又聞兵形象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地而制勝。薊之地有三。平原廣陌，內(nèi)地百里以南之形也。半險半易，近邊之形也。山谷仄隘，林薄蓊翳，邊外之形也�？苋肫皆�，利車戰(zhàn)。在近邊，利馬戰(zhàn)。在邊外，利步戰(zhàn)。三者迭用，乃可制勝。今邊兵惟習(xí)馬耳，未嫻山戰(zhàn)、林戰(zhàn)、谷戰(zhàn)之道也，惟浙兵能之。愿更予臣浙東殺手、炮手各三千，再募西北壯士，足馬軍五枝，步軍十枝，專聽臣訓(xùn)練，軍中所需，隨宜取給，臣不勝至愿。 又言：“臣官為創(chuàng)設(shè)，諸將視為綴疣，臣安從展布？” 章下兵部，言薊鎮(zhèn)既有總兵，又設(shè)總理，事權(quán)分，諸將多觀望，宜召還總兵郭琥，專任繼光。乃命繼光為總兵官，鎮(zhèn)守薊州、永平、山海諸處，而浙兵止弗調(diào)。錄破吳平功，進右都督。寇入青山口，拒卻之。 自嘉靖以來，邊墻雖修，墩臺未建。繼光巡行塞上，議建敵臺。略言：“薊鎮(zhèn)邊垣，延袤二千里，一瑕則百堅皆瑕。比來歲修歲圮，徒費無益。請跨墻為臺，睥睨四達。臺高五丈，虛中為三層，臺宿百人，鎧仗糗糧具備。令戍卒畫地受工，先建千二百座。然邊卒木強，律以軍法將不堪，請募浙人為一軍，用倡勇敢�！倍綋嵘掀渥h，許之。浙兵三千至，陳郊外。天大雨，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動。邊軍大駭，自是始知軍令。五年秋，臺功成。精堅雄壯，二千里聲勢聯(lián)接。詔予世蔭，賚銀幣。 繼光乃議立車營。車一輛用四人推挽，戰(zhàn)則結(jié)方陣，而馬步軍處其中。又制拒馬器，體輕便利，遏寇騎沖突�？苤�，火器先發(fā)，稍近則步軍持拒馬器排列而前，間以長槍、筤筅。寇奔，則騎軍逐北。又置輜重營隨其后，而以南兵為選鋒，入衛(wèi)兵主策應(yīng)，本鎮(zhèn)兵專戍守。節(jié)制精明，器械犀利，薊門軍容遂為諸邊冠。 當(dāng)是時，俺答已通貢，宣、大以西，烽火寂然。獨小王子后土蠻徙居插漢地，控弦十余萬，常為薊門憂。而朵顏董狐貍及其兄子長昂交通土蠻，時叛時服。萬歷元年春，二寇謀入犯。馳喜峰口，索賞不得，則肆殺掠，獵傍塞，以誘官軍。繼光掩擊，幾獲狐貍。其夏，復(fù)犯桃林，不得志去。長昂亦犯界嶺。官軍斬獲多，邊吏諷之降，狐貍乃款關(guān)請貢。廷議給以歲賞。明年春，長昂復(fù)窺諸口不得入，則與狐貍共逼長禿令入寇。繼光逐得之以歸。長禿者，狐貍之弟，長昂叔父也。于是二寇率部長親族三百人，叩關(guān)請死罪，狐貍服素衣叩頭乞赦長禿。繼光及總督劉應(yīng)節(jié)等議，遣副將史宸、羅端詣喜峰口受其降。皆羅拜，獻還所掠邊人，攢刀設(shè)誓。乃釋長禿，許通貢如故。終繼光在鎮(zhèn)，二寇不敢犯薊門。 尋以守邊勞，進左都督。已，增建敵臺，分所部十二區(qū)為三協(xié)，協(xié)置副將一人，分練士馬。炒蠻入犯，湯克寬戰(zhàn)死，繼光被劾，不罪。久之，炒蠻偕妻大嬖只襲掠邊卒，官軍追破之。土蠻犯遼東，繼光急赴，偕遼東軍拒退之。繼光已加太子太保，錄功加少保。 自順義受封，朝廷以八事課邊臣：曰積錢谷、修險隘、練兵馬、整器械、開屯田、理鹽法、收塞馬、散叛黨。三歲則遣大臣閱視，而殿最之。繼光用是頻蔭賚。南北名將馬芳、俞大猷前卒，獨繼光與遼東李成梁在。然薊門守甚固，敵無由入，盡轉(zhuǎn)而之遼，故成梁擅戰(zhàn)功。 自嘉靖庚戌俺答犯京師，邊防獨重薊。增兵益餉，騷動天下。復(fù)置昌平鎮(zhèn)，設(shè)大將，與薊相唇齒。猶時躪內(nèi)地，總督王忬、楊選并坐失律誅。十七年間，易大將十人，率以罪去。繼光在鎮(zhèn)十六年，邊備修飭，薊門宴然。繼之者，踵其成法，數(shù)十年得無事。亦賴當(dāng)國大臣徐階、高拱、張居正先后倚任之。居正尤事與商確，欲為繼光難者，輒徙之去。諸督撫大臣如譚綸、劉應(yīng)節(jié)、梁夢龍輩咸與善，動無掣肘，故繼光益發(fā)舒。 居正歿半歲，給事中張鼎思言繼光不宜于北，當(dāng)國者遽改之廣東。繼光悒悒不得志，強一赴，逾年即謝病。給事中張希皋等復(fù)劾之，竟罷歸。居三年，御史傅光宅疏薦，反奪俸。繼光亦遂卒。 繼光更歷南北，并著聲。在南方戰(zhàn)功特盛，北則專主守。所著《紀(jì)效新書》、《練兵紀(jì)實》，談兵者遵用焉。 弟繼美，亦為貴州總兵官。 有朱先者，嘉興人。當(dāng)繼光時，為薊鎮(zhèn)南兵營參將，遷副總兵。后數(shù)為廣東、福建總兵官。 初起家武舉，募海濱鹽徒為一軍。自胡宗憲為御史至總督，皆倚任。先大小數(shù)十戰(zhàn)，皆先登，殺倭甚眾。以功授都司。 宗憲被逮，先解官護行。宗憲釋還，先乃歸。御史按福建，巡撫王詢侵軍費，檄先證之。先曰：“先，王公部將也，不敢誣府主�！庇�史怒，坐先萬金，論死系獄，閱八年始白。萬歷初，用薦起圜山把總。歷登閫帥，以年老謝事歸。復(fù)起，辭不赴。 先為將有膽智，砥節(jié)首公。其處宗憲、詢二事，時論以為有國士風(fēng)。 劉顯，南昌人。生而膂力絕倫，稍通文義。家貧落魄，之叢祠欲自經(jīng)，神護之不死。間行入蜀，為童子師。已，冒籍為武生。嘉靖三十四年，宜賓苗亂，巡撫張臬討之。顯從軍陷陣，手格殺五十余人，擒首惡三人。諸軍繼進，賊盡平。顯由是知名。官副千戶，輸貲為指揮僉事。 南京振武營初設(shè)，用兵部尚書張鏊薦，召令訓(xùn)練。擢署都指揮僉事，僉書浙江都司。遷參將，分守蘇、松。倭犯江北，逼泗州，鏊檄顯防浦口。顯測賊將遁，追擊至安東。方暑，披單衣，率四騎誘賊，伏精甲岡下。賊出，斬一人。所乘馬中矢，下拔其鏃，射殺追者。誘至岡下，大敗之去。賊出所俘女子蠱將士。顯悉送有司。明日伺賊出，潛毀其舟。賊敗走舟，舟已焚，死者無算。顯進秩三等。尋遷副總兵，協(xié)守江、浙。 三沙倭復(fù)劫江北，被圍于劉家莊。顯以銳卒數(shù)千至，巡撫李遂令盡護江北軍。顯率所部直入，諸營繼之，自辰迄酉，賊巢破，逐北至白駒場、茅花墩，斬首六百有奇，賊盡殄。而遂謂賊由三沙來，實盧鏜及顯罪。顯坐停俸。已，應(yīng)天巡撫翁大立薦顯驍勇，請久任，帝可之。振武營兵變后，諸將務(wù)姑息，兵益驕。給事中魏元吉薦顯署都督僉事，節(jié)制其軍。顯挈蜀卒五百人往，一軍貼然。閩賊流入江西，大掠石城、臨州、東鄉(xiāng)、金溪，殺吏民萬計。詔顯赴剿，擊敗之陽湖，賊乃遁。 四十一年五月，廣東賊大起。詔顯充總兵官鎮(zhèn)守。會福建倭患棘，顯赴援。與參將戚繼光連破賊，賊略盡。而新倭大至，攻陷興化城。顯以兵少，逼城未敢戰(zhàn)，被劾，戴罪。賊以間攻據(jù)平海衛(wèi)。他倭劫福清，謀與平海倭合。顯及俞大猷合于遮浪，盡殲之。平海倭欲遁，為把總許朝光所邀敗。乃盡焚其舟，退還舊屯。戚繼光亦至，顯與大猷共助擊之，遂復(fù)興化。錄功，進先所蔭世職二秩。江北倭未平，廷議設(shè)總兵官于狼山，統(tǒng)制大江南北，改顯任之。顯行部通州，以敕書許節(jié)制知府以下，而同知王汝言不為禮，劾奏，鐫其秩。已，移鎮(zhèn)浙江。 顯有將略，居官不守法度。巡按御史劾之，革任候勘。用巡撫劉幾薦，命充為事官，鎮(zhèn)守如故。隆慶改元，以軍政拾遺被劾，貶秩視事。用巡撫谷中虛薦，還故官，移鎮(zhèn)貴州。廣西儂賊者念父子僣稱王，攻剽安順。巡撫阮文中檄顯剿，俘斬五百余人。四川巡撫會省吾議征都掌蠻，令顯移鎮(zhèn)其地。復(fù)被劾罷，省吾奏留之。 都掌蠻者，居敘州戎縣，介高、珙、筠連、長寧、江安、納溪六縣間，古滬戎也。成化初為亂，程信討平之。正德中，普法惡復(fù)為亂，馬昊討平之。至是，其酋阿大、阿二、方三等據(jù)九絲山，剽遠近。其山修廣，而四隅峭仄。東北則雞冠嶺、都都寨、凌霄峰三岡，峻壁數(shù)千仞。有阿茍者，居凌霄峰，為賊耳目，威儀出入如王者。省吾議討之，屬顯軍事。起故將郭成、安大朝為佐，調(diào)諸土兵，合官軍凡十四萬人。萬厲改元三月，畢集敘州，誘執(zhí)阿茍，攻拔凌霄，進逼都都寨。三酋遣其黨阿墨固守。官軍頓匝月，鑿灘以通漕，擊斬阿墨，拔其寨。阿大自守雞冠。顯令人誘以官，而分五哨盡壁九絲城下。乘無備，夜半腰縆上，斬關(guān)入。遲明，諸將畢至。阿二、方三走保牡豬寨。郭成破雞冠，獲阿大。諸軍攻牡豬，擒方三。阿二走，追獲于貴州大盤山。克寨六十余，獲賊魁三十六，俘斬四千六百，拓地四百余里，得諸葛銅鼓九十三，銅鐵鍋各一。阿大泣曰：“鼓聲宏者為上，可易千牛，次者七八百。得鼓二三，便可僣號稱王。鼓山顛，群蠻畢集，今已矣�！卞仩钊缍�，大可函牛，刻畫有文彩。相傳諸葛亮以鼓鎮(zhèn)蠻。鼓失，則蠻運終矣。錄功，進顯都督同知。已而剿余孽，復(fù)俘斬千一百有奇。 都掌蠻既滅，顯引疾求去，而以有司阻撓為言。詔聽顯節(jié)制，顯益行其志。擊西川番沒舌、丟骨、人荒諸砦，斬其首惡，撫余眾而還。建昌傀廈、洗馬諸番，咸獻首惡。西陲以寧。九年冬卒官。子綎，自有傳。 郭成，四川敘南衛(wèi)人。由世職歷官蘇松參將，進副總兵。倭犯通州，為守將李錫所敗，轉(zhuǎn)掠崇明三沙。成擊沈其舟，斬首百三十余級。隆慶元年冬，擢署都督僉事，為廣東總兵官。渡海追曾一本，大獲，進署都督同知。叛將周云翔等殺參將耿宗元，亡入賊中。屯平山大安峒，將寇海豐。成偕南贛軍夾擊之，斬首千三百余級，獲被掠通判潘槐而下六百余人，生縶云翔。潮州諸屬邑，賊巢以百數(shù)。郭明據(jù)林樟，胡一化據(jù)北山洋，陳一義據(jù)馬湖，剽劫二十載。成督諸軍擊殺明等，俘斬千三百有奇。四川都掌蠻為亂，詔成移鎮(zhèn)。尋被劾，罷歸。 萬歷改元，命劉顯大征，詔成充為事官，為之副。先登九絲山，生縶阿大。初，成父為蠻殺，乃以所斬首級及生擒諸蠻置父墓前，剖心致祭，鄉(xiāng)人壯之。尋僉書南京后府，出為貴州總兵官，鎮(zhèn)守銅仁。成有膽智。每苗出掠，潛遺壯士入其砦，斬馘而出。嘗挺身入林箐察賊。苗一日數(shù)驚，曰：“郭將軍至矣。”相戒莫敢犯。復(fù)被劾，罷歸。 起四川總兵官。永寧宣撫奢效忠卒，其妻奢世統(tǒng)無子，妾奢世續(xù)子崇周幼。前總兵劉顯因命世續(xù)署宣撫印。世統(tǒng)怒，攻奪其落紅寨。世續(xù)奔永寧。成遣義兒郭天心偕指揮禹嘉績按問。天心遂據(jù)世續(xù)永寧私第，罄取其資，而成亦入落紅，盡掠奢氏九世之積。效忠弟沙卜遂拒殺裨將三人，執(zhí)天心等。撫、按交章劾成，下吏，遣戍云南。會有松茂之役，薦從軍。成乃將七千人，直抵黃沙。屢破賊，與總兵官李應(yīng)祥盡平河?xùn)|西諸巢，以功授參將。復(fù)偕應(yīng)詳大破膩乃諸賊，增世職二級。膩乃黨楊九乍復(fù)出為亂，成討平之�；鹇涑鄶_西寧，四川巡撫李尚思以地近松潘，檄成軍松林，游擊萬鏊軍漳臘�？懿桓冶疲�西陲獲安。楊應(yīng)龍叛，成進討，無功，戴罪辦理。尋卒于官。 李錫，歙人。世新安衛(wèi)千戶。倭警，數(shù)有功，為通州守備。屢擢揚州參將，江北副總兵。隆慶元年冬，以署都督僉事為福建總兵官。 �？茉�一本橫行閩、廣間，俞大猷將赴廣西，總督劉燾令會閩師夾擊。一本至閩，錫出海稟之，與大猷遇賊柘林澳，三戰(zhàn)皆捷。賊遁馬耳澳復(fù)戰(zhàn)。會廣東總兵官郭成率參將王詔等以師會，次菜蕪澳，分三哨進。一本駕大舟力戰(zhàn)，諸將連破之，毀其舟。詔生擒一本及其妻，斬首七百余，死水火者萬計。時廣寇惟一本最強，錫、大猷、成共平之，而錫功最鉅。其后一本余黨梁本豪復(fù)亂，為黃應(yīng)甲所擒，然視錫時力較易。錫論功，加署都督同知。倭入寇，擊卻之。 六年春，以征蠻將軍代大猷鎮(zhèn)廣西平樂。府江者，桂林抵梧州驛道也。南北亙五百里，兩岸崇山深箐，賊巢盤互。自嘉靖間張岳破平后，至是復(fù)猖獗。嘗執(zhí)知州邀重賄。道路梗塞，城門晝閉。大猷議討之，會罷官去。巡撫郭應(yīng)聘與錫計，征兵六萬，令參將錢鳳翔、王世科，都指揮王承恩、董龍各將一軍，以副使鄭茂、金柱，僉事夏道南監(jiān)之，錫居中節(jié)制。破賊巢數(shù)十，斬馘五千有奇，僮酋楊錢甫等悉授首。錄功，進世職二等。 柳州懷遠，瑤、僮、伶、侗環(huán)居之，瑤尤獷悍。侵據(jù)縣治久，吏民率寓郡城。隆慶時大征古田，諸瑤懼而聽命。知縣馬希武之官，繕城塹，程役過嚴(yán)，諸瑤殺希武及經(jīng)歷等五人，復(fù)反。巡撫應(yīng)聘與總督殷正茂議征之。萬歷元年正月，錫進次長安鎮(zhèn)。會連雨雪，乃退師。益征浙東鳥銃手、湖廣永順鉤刀手及狼兵十萬人，令參將鳳翔、世科，都指揮楊照、戚繼美，故參將亦孔昭、魯國賢，六道并進，監(jiān)以副使沈子木。錫自統(tǒng)水師，次羅江，獨當(dāng)其沖。時賊屯板江大洲，累石樹柵，潛以舟來襲。錫伏舟敗之，水陸并進。會鳳翔等亦至，賊悉舟西遁。追擊，連破數(shù)巢。賊據(jù)楓木大山，前阻堤澗，鼓噪出。諸軍奮擊，而別以奇兵繞其后。賊大奔，保天鵝嶺。錫以水軍截潯江，督諸將攻斬渠魁二人。乘勝復(fù)破數(shù)巢，直抵清州界。賊奔大巢，亙數(shù)里，崖壁峭絕，為重柵拒官軍，鏢弩矢石雨下。婦人裸體揚箕，擲牛羊犬首為厭勝。諸軍大呼直上，四面舉火，賊盡殲。先后破巢一百四十，獻馘三千五百有奇，俘獲撫降者無算。 永福、永寧、柳城并以賊告，洛容僮又殺典史。錫令王瑞討永寧，楊照討柳城，參將門崇文討永福，亦孔昭討洛容，己帥舟師屯理定江，節(jié)制諸軍。甫二旬，四道并捷。斬首四千五百有奇，洛容賊首陶浪金等俱伏誅。錫以功進秩二等。巡按御史唐煉言錫一年內(nèi)破賊二百一十四巢，獲首功一萬二千余級，宜久其任。帝可之。尋從凌云翼大破羅旁賊，授世蔭百戶。六年，卒官。 黃應(yīng)甲者，不知何許人。隆慶中，以潯梧左參將從俞大猷討平韋銀豹，進秩二等。萬歷五年屢遷浙江總兵官。改鎮(zhèn)廣東。龍川鮑時秀者，妻杜氏，有妖術(shù)。乃據(jù)義都緱嶺，立二十四方大總，自號無敵峒王，既降復(fù)反。應(yīng)甲討平之。醿戶蘇觀陛、周才雄招亡命數(shù)千人，縱掠雷、廉間，殺斷州千戶田治。應(yīng)甲率五軍并進，生擒觀陛、才雄，斬首四百余級，其黨縛酋長陳泉以降。 未幾，梁本豪亂。本豪，故曾一本黨，亦醿戶也。一本誅，竄海中，習(xí)水戰(zhàn)，遠通西洋。且結(jié)倭兵為助，殺千戶，掠通判以去。十年六月，總督陳瑞與應(yīng)甲謀，分水軍二，南駐老萬山備倭，東駐虎門備醿，別以兩軍備外海，兩軍扼要害。水軍沈醿舟二十，生禽本豪。諸軍競進，大破之石茅洲。賊復(fù)奔潭洲沙灣，聚舟二百，及倭舟十，相掎角。諸將合追，先后俘斬千六百有奇，沈其舟二百余，撫降者二千五百。帝為告郊廟，大行敘賚，應(yīng)甲等進秩有差。他倭寇瓊崖，應(yīng)甲斬首二百余，奪其舟。再賜金。旋入僉左軍府。罷歸，卒。 尹鳳，字德輝，南京人。錫總兵福建時部將也，世府軍后衛(wèi)指揮同知。鳳早孤。讀書，嫻騎射。嘉靖中舉武科，鄉(xiāng)、會試皆第一。擢署都指揮僉事，備倭福建。徙僉浙江都司，進福建參將。倭陷福清、南安，連<舟宗>出海。鳳邀擊，沈其七舟。追至外洋，連戰(zhàn)滸嶼、東洛、七礁，擒斬二百人。擊倭梅花洋，走之，追至橫山，擒斬二百六十。大小凡十?dāng)?shù)戰(zhàn)，內(nèi)地賴以稍寧。改掌浙江都司，謝病歸。隆慶初，以故官蒞福建，從錫平曾一本。萬歷初，累官署都督僉事，提督京城巡捕。未幾，謝事歸。 張元勛，字世臣，浙江太平人。嗣世職為海門衛(wèi)新河所百戶。沈毅有謀。值倭警，隸戚繼光麾下。有功，進千戶。從破橫嶼諸賊，屢進署都指揮僉事，充福建游擊將軍。隆慶初，破倭福安，改南路參將。從李錫破曾一本，進副總兵。 五年春，擢署都督僉事，代郭成為總兵官，鎮(zhèn)守廣東�；葜莺釉促\唐亞六、廣州從化賊萬尚欽、韶州英德賊張廷光劫掠郡縣，莫能制。明年，元勛進剿。斬馘六百有奇，亞六等授首，余黨悉平。肇慶恩平十三村賊陳金鶯等，與鄰邑苔村三巢賊羅紹清、林翠蘭、譚權(quán)伯，藤峒、九逕十寨賊黃飛鶯、丘勝富、黃高暉、諸可行、黃朝富等，相煽為亂。故事：兩粵惟大征得敘功，雕剿不敘，故諸將不樂雕剿。總督殷正茂與元勛計，令雕剿得論功，諸軍爭奮。正茂又密遣副將梁守愚、游擊王瑞等屯恩平，若常戍者，掩不備，斬翠蘭等，生擒紹清、權(quán)伯以獻。其諸路雕剿者，效首功二千四百有奇，還被掠子女千三百余人，生得金鶯，惟高暉等亡去。元勛逐北至藤峒，又生獲勝富、可行、朝富等八十人。部將鄧子龍等亦獲高暉、飛鶯。三巢、十寨、十三村諸賊盡平，余悉就撫。 惠、潮地相接，山險木深。賊首藍一清、賴元爵與其黨馬祖冒、黃民太、曾廷鳳、黃鳴時、曾萬璋、李仲山、卓子望、葉景清、曾仕龍等各據(jù)險結(jié)砦，連地八百余里，黨數(shù)萬人。正茂議大征。會金鶯等已滅，諸賊頗懼。廷鳳、萬璋并遣子入學(xué)，祖昌、景清亦佯乞降。正茂知其詐，征兵四萬，令參將李誠立、沈思學(xué)、王詔，游擊王瑞等分將之，元勛居中節(jié)制，監(jiān)司陳奎、唐九德、顧養(yǎng)謙、吳一介監(jiān)其軍，數(shù)道并進。賊敗，乃憑險自守。官軍遍搜深箐邃谷間。而元勛偕九德，追亡至南嶺。一日夜馳至養(yǎng)謙所，擊破李坑，生得子望等。明年破烏禽嶂。仕龍阻高山，元勛佯飲酒高會，忽進兵擊擒之。先后獲大賊首六十一人，次賊首六百余人，破大小巢七百余所，擒斬一萬二千有奇。帝為宣捷，告郊廟，進元勛署都督同知，世蔭百戶。元勛復(fù)討斬余賊千三百有奇，撫定降者。巨寇皆靖。 潮州賊林道乾之黨諸良寶既撫復(fù)叛，襲殺官軍，掠六百人入海。再犯陽江，敗走。乃據(jù)潮故巢，居高山巔，不出戰(zhàn)。官軍營淤泥中。副將李誠立挑戰(zhàn)，墜馬傷足，死者二百人。賊出掠而敗，走巢固守。元勛積草土與賊壘平，用火攻之，斬首千一百余級。時萬歷二年三月也。捷聞，進世蔭一級。遺孽魏朝義等四巢亦降。尋與胡宗仁共平良寶黨林鳳�；�、潮遂無賊。其冬，倭陷銅鼓石、雙魚城。元勛大破之儒峒，俘斬八百余級。進秩為真。五年，從總督凌云翼大征羅旁賊，斬首萬六千余級。進都督，改蔭錦衣。尋以疾致仕，卒于家。 元勛起小校。大小百十戰(zhàn)，威名震嶺南。與廣西李錫并稱良將。 贊曰：世宗朝，老成宿將以俞大猷為稱首，而數(shù)奇屢躓。以內(nèi)外諸臣攘敓，而掩遏其功者眾也。戚繼光用兵，威名震寰宇。然當(dāng)張居正、譚綸任國事則成，厥后張鼎思、張希皋等居言路則廢。任將之道，亦可知矣。劉顯平蠻引疾，而以有司阻撓為辭，有以夫！李錫、張元勛首功甚盛，而不蒙殊賞，武功所由不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