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十四 列傳二百一

○李臣典 蕭孚泗 朱洪章 劉連捷 彭毓橘 張詩日（伍維壽 朱南桂羅逢元 李祥和 蕭慶衍 吳宗國） 李臣典，字祥云，湖南邵陽人。年十八從軍，初隸王珍部下，后從曾國荃援江西，隸吉字營。咸豐八年，戰(zhàn)吉安南門外，國荃受重創(chuàng)，臣典大呼挺矛進，追殺至永豐、新淦。國荃奇其勇，超擢寶慶營守備。克景德鎮(zhèn)，復浮梁，皆為軍鋒。十年，從戰(zhàn)小池驛，晉都司，賜花翎。進規(guī)安慶，戰(zhàn)菱湖，逼賊屯，扼其北，國荃傷股墜馬，臣典馳救以歸。偕張勝祿、張詩日戰(zhàn)樅陽，破援賊，水師得以進屯。十一年，攻安慶西門賊壘，陳玉成糾楊輔清數萬人圍官軍數重，戰(zhàn)至日中未決，馳告諸將曰：“事急矣，成敗在此舉！”臣典橫槊前驅，與諸營合力決蕩，賊大奔，斬首數千級，遂拔安慶，擢參將，賜號剛勇巴圖魯。 同治元年，從國荃乘勝下沿江各城隘，進軍江寧，臣典會取丹陽鎮(zhèn)，奪秣陵關，以總兵記名。軍中疫作，李秀成大舉來援，逼壘鏖戰(zhàn)，國荃督陣，炮傷頰，臣典與副將倪桂節(jié)力衛(wèi)之，桂節(jié)陣亡。賊方攻西路急，臣典曰：“此虛聲也，請備東路。”既而賊果萃東路，參將劉玉春死之。炮彈穿壁墻如雨注，臣典死守，卒不能入。圍解，加提督銜。二年，偕趙三元夜襲雨花臺石城，束草填壕，緣梯將上，賊驚覺，燃炮轟擊，軍少卻。臣典搴旗大呼躍而上，諸軍繼之，擲火彈毀敵樓，城立拔，以提督記名。尋授河南歸德鎮(zhèn)總兵。偕蕭孚泗、張詩日等攻奪紫金山，又敗諸校場，連克近城諸壘。三年，克天保城，江寧之圍始合。五月，克地保城。 六月，諸軍番休進攻，賊死拒，殺傷相當。臣典偵知賊糧未盡，諸軍苦戰(zhàn)力漸疲，謂國荃曰：“師老矣！不急克，日久且生變。請於龍膊子重掘地道，原獨任之。”遂率副將吳宗國等日夜穴城，十五日地道成，臣典與九將同列誓狀。翼日，地雷發(fā)，臣典等蟻附入城，諸軍畢入。下令見長發(fā)者、新薙發(fā)者皆殺，於是殺賊十馀萬人。臣典遽病，恃壯不休息，未幾，卒於軍，年二十七。 捷上，列臣典功第一，錫封一等子爵，賜黃馬褂、雙眼花翎。命未至而臣典已歿，詔加贈太子少保，謚忠壯，吉安、安慶、江寧各建專祠。 蕭孚泗，湖南湘鄉(xiāng)人。咸豐三年，入湘軍，從羅澤南轉戰(zhàn)江西、湖北，洊擢守備。六年，從曾國荃援江西，克安福、吉水、萬安諸縣。七年，克峽江，擢游擊，賜花翎。八年，從攻吉安，賊出撲孚泗營，開壁奮擊，斃悍賊多名。旋克吉安，擢參將。九年，江西肅清，擢副將。會攻太湖，十年春，大戰(zhàn)小池驛，復太湖，孚泗功多，賜號勷勇巴圖魯。進攻安慶，戰(zhàn)菱湖，孚泗於東路橫壕倚水筑新營，會擊屢破賊。分道攻安慶城外諸壘，賊援迭至，與城賊相應，更番撲官軍營壘，孚泗等且戰(zhàn)且筑壘，賊不得逞；又偕水師副將蔡國祥截獲賊糧。八月，以地雷壞城，復安慶，以總兵記名。加提督銜，授河南歸德鎮(zhèn)總兵。 同治元年，國荃循江東下，孚泗為前鋒，攻拔西梁山。會水師克太平、蕪湖，破金柱關、東梁山，進克秣陵關、江心洲，乘勝逼江寧，以提督記名。李秀成來援，分黨趨江心洲截運道，孚泗等逆擊敗之。賊攻孚泗后營炮臺，相持十馀日，賊以地雷毀營墻，孚泗以火藥數十桶擲轟，賊不得入。伺賊疲，孚泗與彭毓橘突出夾擊，踏平賊壘數十，賜黃馬褂。二年，偕總兵李臣典襲克雨花臺石城，追至上方橋，斬馘數千，又破秣陵關賊卡。夜襲上方橋，結筏渡河，扼雙橋門，連破賊隘。偕彭毓橘縱火焚其橋，襲賊屯，擢福建陸軍提督。三年，既克天保城，孚泗出鍾山北，於太平門筑三壘守之，絕賊糧道。 六月，進占龍膊子山石城，孚泗與李臣典筑炮臺山上，距城僅十馀丈，積沙草高與城齊，作偽攻狀，潛於其下鑿地道。賊宵攻毀炮臺，副將陳萬勝戰(zhàn)死，明日，會師逼城下，總兵郭鵬程、王紹羲復中炮死。及地道成，火發(fā)城圮，將士爭登，賊擲火藥抵拒，死仆相繼。孚泗手刃退者數人，士氣乃奮，盡從缺口入。李秀成匿民舍，孚泗索獲之，并擒洪仁達。論功，賜封一等男爵，賜雙眼花翎。尋丁父憂歸。光緒十年，卒於家，優(yōu)恤，謚壯肅。 朱洪章，字煥文，貴州黎平人。咸豐初，應募為鄉(xiāng)勇，從黎平知府胡林翼剿新寧竄匪，又剿黃平榔匪，擒匪首劉瞎么，以功獎外委。四年，從林翼援湖北，會克岳州。從塔齊布攻武昌，破賊洪山，遂隸塔齊布軍。戰(zhàn)大冶、半壁山、田家鎮(zhèn)、孔垅、小池口，攻九江，無役不從，以勇名。塔齊布卒，從周鳳山。鳳山敗，隸畢金科。六年，克饒州，擢千總。金科戰(zhàn)歿，代領其軍。江西不給餉，張芾倚蔽皖南，資之，軍始不散。又以會攻四十里街，他將敗績，被劾，降把總。九年，從曾國荃復景德鎮(zhèn)，復官，以守備補用。遂從曾國荃部下，戰(zhàn)績始著。 十年，從攻太湖，解小池驛之圍，晉都司。進攻安慶，爭壕奪壘，斬刈甚多。十一年，克安慶，超擢參將，賜號勤勇巴圖魯。從國荃由皖東下，連奪沿江要隘，擢副將。進屯雨花臺，江寧城賊出撲，屢擊破之。及援賊至，大營被圍，迭以地雷毀營墻，悍賊擁入，口銜利刃，匍匐而進。洪章督隊發(fā)槍炮，擲火焚燒，斃賊無算，傷亡士卒甚多，久之始解。洪章先以迭克城隘，以總兵記名，至是加提督銜。 同治三年，攻江寧久不拔，及開地道於龍膊子山麓告成，議推前鋒。國荃召諸將署名具軍令狀，洪章署第一，武明良第二，劉連捷第三，其他以次署畢，共得九人。發(fā)火城崩，洪章率所部長、勝、煥字三營千五百人，從倒口首先沖入，賊倉猝從城頭擲火藥傾盆下，士卒死四百馀人。洪章入城后，結圜陣與賊排擊。諸將畢入，乃分軍為三，洪章趨中路，直攻天王府之北，短兵巷戰(zhàn)一日夜，搜斬逆酋尤眾，賜黃馬褂，予騎都尉世職，無論提鎮(zhèn)缺出，侭先題奏。初敘入城功，李臣典以決策居第一，洪章列第三，眾為不平。洪章曰：“吾一介武夫，由行伍擢至總鎮(zhèn)。今幸東南底定，百戰(zhàn)馀生，荷天寵錫，已叨非分，又何求焉？” 四年，授湖南永州鎮(zhèn)總兵。光緒二年，調云南鶴麗鎮(zhèn)，署昭通、臨安、騰越諸鎮(zhèn)。鶴麗地卑下，水潦常沒民田，有新河泄水，通塞無常。洪章在鎮(zhèn)，躬率士卒開濬數次，水患為紓，民感之。十四年，因病乞開缺，病痊，曾國荃調留兩江，洪章憑吊龍膊子山，祭死士瘞所，國荃為樹碑紀事。十五年，署狼山鎮(zhèn)總兵。二十年，張之洞檄募十營防金沙衛(wèi)。二十一年，卒於軍。之洞疏陳戰(zhàn)績，稱其收復江寧，功實第一。詔宣付史館，從優(yōu)議恤，謚武慎，附祀曾國藩、國荃、胡林翼專祠。 劉連捷，字南云，湖南湘鄉(xiāng)人。以外委隸同族劉騰鴻湘后營，轉戰(zhàn)湖北。羅澤南薦諸巡撫胡林翼，檄領副后營，擢千總。咸豐六年，從騰鴻援江西，戰(zhàn)瑞州，騰鴻中炮殞，連捷率所部攻城，拔之。為曾國藩所重，薦改文職，以知縣留江西補用。從曾國荃克吉安，擢同知，赴安徽助剿，十年，大捷於小池驛，擢知府。由集賢關攻安慶，破援賊。十一年，復破援賊於集賢關，克安慶，擢道員，賜號果勇巴圖魯。 同治元年，攻巢縣東關，賊立石墻於羅星山，連捷率死士夜渡河縱火燒賊營，進克西梁山、濡須口，渡江克太平府、金柱關、蕪湖，乘勝進軍江寧。連捷軍屯顏行，李秀成、李世賢糾大眾來攻，以炸炮破營壁，連捷筑橫墻拒之，常乘賊懈夜出破賊壘。及賊退，以按察使記名，加布政使銜。大營恃無為州通餉道，連捷率三千人往守，營城外石澗阜。二年，李秀成困以長圍，軍糧垂盡，彭玉麟勸突圍出，連捷誓死守。彭毓橘來援，合擊賊，走之，再復巢縣、含山、和州，賜黃馬褂。偕水師進攻九洑洲、下關。 三年，龍膊子山地道成，偕諸軍沖入城。江寧平，以布政使記名，加頭品頂戴，予騎都尉世職。湘軍凱撤，曾國藩留連捷軍三千人駐守舒城、桐城防捻匪。會霆營叛卒擾江西，連捷督軍追剿，駐防吉安、贛州，會剿粵匪馀黨於廣東嘉應州，盡殲之。連捷以傷病歸，家居十載。光緒中，曾國荃撫山西，奏起連捷練軍包頭，從國荃移屯山海關，又從至江南治江防。十三年，卒，賜恤，贈內閣學士，建專祠，謚勇介。 彭毓橘，字杏南，湖南湘鄉(xiāng)人。從曾國荃援江西，積功敘縣丞。及進安徽，小池驛、菱湖諸戰(zhàn)皆有功，又屢破援賊，累功擢知府。會諸軍下沿江諸要隘，渡江克太平府、金柱關、蕪湖，擢道員，賜號毅勇巴圖魯。 大軍逼江寧，毓橘與諸將分路取丹陽鎮(zhèn)、秣陵關諸要隘，夷賊壘數十，進攻雨花臺石城，賊死拒未下。李秀成率眾來援，大營被圍。毓橘方染疫，力疾御戰(zhàn)，伺懈出擊，破賊壘。解圍后，毓橘與劉連捷援江北，合水師連復江浦、和州、含山、巢縣四城，江北大定。削平江寧附近諸賊壘，毓橘功為多。龍膊子地道火發(fā)，督軍沖入，手刃退者。論功最，以布政使記名，予一等輕車都尉世職。 尋授福建汀漳龍兵備道，未之任，曾國荃疏調毓橘統(tǒng)湘軍赴湖北，捻匪竄擾黃州、安陸，毓橘進剿，戰(zhàn)比有功。同治六年，師次蘄水，毓橘率小隊數百，周覽地勢，至麒麟凹，賊大至，被圍，搏戰(zhàn)，死傷略盡。毓橘馬陷泥淖，被執(zhí)，罵賊被害。事聞，詔視布政使陣亡例議恤，建專祠，贈內閣學士，謚忠壯，加騎都尉世職，并為三等男爵。 張詩日，湖南湘鄉(xiāng)人。咸豐五年，以外委隨羅澤南戰(zhàn)江西，克義寧。六年，改隸曾國荃軍，克安福，戰(zhàn)吉安。八年，復萬安、吉水，超擢守備。九年，以克吉安及景德鎮(zhèn)、浮梁，累擢游擊。十年，援小池驛，復太湖、潛山，晉參將。 從攻安慶，率三營破援賊於樅陽。十一年，克安慶，擢副將，加總兵銜，賜號幹勇巴圖魯。同治元年，從克沿江要隘。及抵江寧，力守大營，破援賊。累擢，以提督記名。二年，屢破江寧城外賊壘，賜黃馬褂。 三年，克天保、地保兩城。方開掘龍膊子地道，李秀成夜自太平門突出來犯，又詐為官軍，別從朝陽門東隅出，偪營縱火，詩日偕諸將力戰(zhàn)卻之。地道火發(fā)，城崩，詩日率士卒登龍廣山，奪太平門；復循神策門轉戰(zhàn)至獅子山，奪儀鳳門。論功最，予一等輕車都尉世職。 四年，授直隸宣化鎮(zhèn)總兵。五年，從曾國藩剿捻，破張總愚、牛洛紅於西平，又敗之萬金寨，進攻雙廟賊巢。賊以馬隊襲官軍后，詩日分軍回擊，追敗之洪河，又敗之郾城、召陵。因傷發(fā)回籍，六年，卒。曾國藩疏陳詩日克復江寧，當西北一路，論功在李臣典、劉連捷、蕭孚泗之次，優(yōu)恤，謚勤武。 伍維壽，湖南長沙人。從曾國荃援江西，攻安慶，克沿江要隘，擢副將。奪雨花臺、聚寶門外石壘，累擢記名總兵，賜號毅勇巴圖魯。偕朱南桂破神策門，入城，率馬隊追逸賊至湖熟鎮(zhèn)，擒斬賊酋李萬材等，以提督記名，賜黃馬褂，予騎都尉世職。六年，授陜西漢中鎮(zhèn)總兵，調甘肅寧夏鎮(zhèn)，光緒元年，卒。 朱南桂，湖南長沙人。羅澤南舊部，轉戰(zhàn)兩湖，積功至副將，賜號勖勇巴圖魯。同治元年，解金柱關圍。二年，克薛鎮(zhèn)、博望鎮(zhèn)，以總兵記名。及克江寧，南桂先破神策門月城，梯而入，賜黃馬褂，予云騎尉世職。尋授河南歸德鎮(zhèn)總兵。五年卒，賜恤，謚勤勇。 羅逢元，湖南湘潭人。由武生入伍，從剿廣西。曾國藩治水師，充營官，轉戰(zhàn)湖北、江西，累擢副將。繼從曾國荃克安慶，以總兵記名，賜號展勇巴圖魯。進克沿江要隘，抵江寧，還守太平，屯金柱關。賊酋陳坤書大舉來犯，逢元堅守，屢戰(zhàn)，以少擊眾，擒斬逾萬，以提督記名。及克江寧，由南門舊陷口梯登，賜黃馬褂，予云騎尉世職。以傷發(fā)假歸，光緒四年，卒，賜恤。 李祥和，湖南湘鄉(xiāng)人。初從羅澤南，積功至游擊。嗣從曾國荃，克吉安，復安慶，累擢副將，賜號著勇巴圖魯。同治元年，從大軍進江寧，力守大營，破援賊，以提督記名。三年，攻克地保城，先登，筑炮臺俯擊城中，地道始成。論功，賜黃馬褂，予云騎尉世職。四年，授安徽壽春鎮(zhèn)總兵，從劉松山赴陜西剿捻匪。六年，戰(zhàn)洛川大賢村，中炮陣亡，賜恤，謚武壯。 蕭慶衍，湖南湘鄉(xiāng)人。應募入湘軍右營，轉戰(zhàn)江西、湖北，積功至副將。克太湖、潛山，以總兵記名，賜號剛勇巴圖魯。同治二年，援江浦，復含山、巢縣、和州，加頭品頂戴。三年，渡江會攻江寧，克上方橋，進鍾山，筑三壘太平門外。城破，於缺口沖入，奪朝陽、洪武二門，賜黃馬褂，予云騎尉世職。 吳宗國，湖南長沙人。以勇目從剿湖北，累擢守備。同治元年，從曾國荃沿江東下，迭克要隘，功多，累擢參將，賜號資勇巴圖魯。二年，破聚寶門外上方橋、江東橋各賊壘，會水師破九洑洲、印子山賊巢，擢副將。從李臣典重開地道，城賊防益嚴，炮彈雨下。宗國手藤牌，持長繩，冒炮彈，狙行而前，抵城下測丈而返，始興工開掘。大功克成，以提督記名，予一品封典。五年，偕提督郭松林剿捻德安，戰(zhàn)羅家集，中伏，歿於陣，依提督例賜恤，予騎都尉世職。 論曰：洪秀全踞江寧十有馀年，曾國荃於蘇、浙未定之先，孤軍直搗，城大援眾，事勢綦難。及援賊既破，困獸之斗，人人致死，歷兩年之久，竟蕆大功。固由指揮素定，而在事諸將，同心效力，奮不顧身，其勇毅之烈，紀太常而光紫閣，無愧色焉。掇其尤者著於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