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七十五 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鄧肅 李邴 滕康 張守 富直柔 馮康國 鄧肅，字志宏，南劍沙縣人。少警敏能文，美風(fēng)儀，善談?wù)�。李綱見而奇之，相倡和，為忘年交。居父喪，哀毀逾禮，芝產(chǎn)其廬。入太學(xué)，所與游皆天下名士。時東南貢花石綱，肅作詩十一章，言守令搜求擾民，用事者見之，屏出學(xué)。 欽宗嗣位，召對便殿，補承務(wù)郎，授鴻臚寺簿。金人犯闕，肅被命詣敵營，留五十日而還。張邦昌僣位，肅義不屈，奔赴南京，擢左正言。 先是，朝廷賜金國帛一千萬，肅在其營，密覘，均與將士之?dāng)?shù)，大約不過八萬人，至是為上言之，且言：“金人不足畏，但其信賞必罰，不假文字，故人各用命。朝廷則不然，有同時立功而功又相等者，或已轉(zhuǎn)數(shù)官，或尚為布衣，輕重上下，只在吏手。賞既不明，誰肯自勸？欲望專立功賞一司，使凡立功者得以自陳。若功狀已明而賞不行，或功同而賞有輕重先后者，并置之法�！鄙蠌闹�。 朝臣受偽命者眾，肅請分三等定罪。上以肅在圍城中，知其姓名，令具奏。肅言：“叛臣之上者，其惡有五：諸侍從而為執(zhí)政者，王時雍、徐秉哲、吳開、呂好問、莫儔、李回是也；諸庶官及宮觀而起為侍從者，胡思、朱宗、周懿文、盧襄、李擢、范宗尹是也；撰勸進文與赦書者，顏博文、王紹是也；朝臣之為事務(wù)官者，私結(jié)十友講冊立邦昌之儀者是也；因張邦昌改名者，何昌言改為善言、其弟昌辰改為知辰是也。乞置之嶺外。所謂叛臣之次者，其惡有三：諸執(zhí)政、侍從、臺諫稱臣于偽庭，執(zhí)政馮澥、曹輔是也，侍從者已行遣，獨李會尚為中書舍人，臺諫中有為金人根括而被杖，一以病得免者，其余無不在偽楚之庭；以庶官而升擢者，不可勝數(shù)，乞委留守司按籍考之，則無有遺者；愿為奉使者，黎確、李健、陳戩是也，乞于遠(yuǎn)小處編管。若夫庶官在位供職不廢者，但茍祿而已，乞赦其罪而錄其名，不復(fù)用為臺諫、侍從�！鄙弦詾槿�。 耿南仲得祠祿歸，其子延禧為郡守，肅劾：“南仲父子同惡，沮渡河之戰(zhàn)，遏勤王之兵，今日割三鎮(zhèn)，明日截兩河。及陛下欲進援京城，又為南仲父子所沮。誤國如此，乞正典刑�！蹦现賴L薦肅于欽宗，肅言之不恤，上嘉其直，賜五品服。 范訥留守東京，肅言：“訥出師兩河，望風(fēng)先遁，今語人曰：‘留守之說有四，戰(zhàn)、守、降、走而已。戰(zhàn)無卒，守?zé)o糧，不降則走�！�且漢得人杰，乃守關(guān)中，奔軍之將，豈宜與此�！痹G遂罷。內(nèi)侍陳良弼肩輿至橫門外，開封買入內(nèi)女童，肅連章論之。時官吏多托故而去，肅建議削其仕版，而取其祿以給禁衛(wèi)，若夫先假指揮徑徙江湖者，乞追付有司以正其罪。 因入對，言：“外夷之巧在文書簡，簡故速；中國之患在文書煩，煩故遲�！鄙显唬骸罢�此討論，故并三省盡依祖宗法�！奔敖ň钟懻撟孀诠僦疲瑑稍虏灰娛┬�，肅言：“太祖、太宗之時，法嚴(yán)而令速，事簡而官清，未嘗旁搜曲引以稽賞罰，故能以十萬精兵混一六合。自時厥后，群臣無可議者，今日獻(xiàn)一策，明日獻(xiàn)一言，煩冗瑣碎，惟恐不備，此文書所以益煩，而政事所以益緩也。今兵戈未息，豈可揖遜進退，尚循無事之時？欲乞限以旬日，期于必至，庶幾法嚴(yán)事簡，賞罰之權(quán)不至濡滯�！泵C在諫垣，遇事感激，不三月凡抗二十疏，言皆切至，上多采納。 會李綱罷，肅奏曰：“綱學(xué)雖正而術(shù)疏，謀雖深而機淺，固不足以副圣意。惟陛下嘗顧臣曰：‘李綱真以身徇國者�！�今日罷之，而責(zé)詞甚嚴(yán)，此臣所以有疑也。且兩河百姓無所適從，綱措置不一月間，民兵稍集，今綱既去，兩河之民將如何哉？偽楚之臣紛紛在朝，李綱先乞逐逆臣邦昌，然后叛黨稍能正罪，今綱既去，叛臣將如何哉？叛臣在朝，政事乖矣，兩河無兵，外夷驕矣，李綱于此，亦不可謂無一日之長�！眻�(zhí)政怒，送肅吏部，罷歸居家。紹興二年，避寇福唐，以疾卒。 李邴，字漢老，濟州任城縣人。中崇寧五年進士第，累官為起居舍人，試中書舍人。北方用兵，酬功第賞，日數(shù)十百，邴辭命無留難。除給事中、同修國史兼直學(xué)士院，遷翰林學(xué)士。嘗與禁中曲宴，徽宗命賦詩，高麗使入貢，邴為館伴，徽宗遣中使持示，使者請傳錄以歸。未幾，坐言者罷，提舉南京鴻慶宮。 欽宗即位，除徽猷閣待制、知越州。久之，再落職，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高宗即位，復(fù)徽猷閣待制。逾歲，召為兵部侍郎兼直學(xué)士院。 苗傅、劉正彥迫上遜位，上顧邴草詔，邴請得御札而后敢作。朱勝非請降詔赦，邴就都堂草之。除翰林學(xué)士。初，邴見苗傅，面諭以逆順禍福之理，且密勸殿帥王元俾以禁旅擊賊，元唯唯不能用，即詣?wù)�事堂白朱勝非，適正彥及其黨王世修在焉，又以大義責(zé)之，人為之危，邴不顧也。時御史中丞鄭瑴又抗疏言睿圣皇帝不當(dāng)改號，于是邴、瑴為端明殿學(xué)士、同簽書樞密院事。邴與張守分草百官章奏，三奏三答，及太后手詔與復(fù)辟赦文，一日而具。 四月，拜尚書右丞，未幾，改參知政事。上巡江寧，太后六宮往豫章，命邴為資政殿學(xué)士、權(quán)知行臺三省樞密院事。以與呂頤浩論不合，乞罷，遂以本職提舉杭州洞霄宮。未閱月，起知平江府。會兄鄴失守越州，坐累落職。明年，即引赦復(fù)之，又升資政殿學(xué)士。 紹興五年，詔問宰執(zhí)方略，邴條上戰(zhàn)陣、守備、措畫、綏懷各五事。 戰(zhàn)陣之利五，曰出輕兵、務(wù)遠(yuǎn)略、儲將帥、責(zé)成功、重賞格，大略謂：“關(guān)陜?yōu)檫M取之地，淮南為保固之地。關(guān)陜雖利于進取，然不用師于京東以牽制其勢，則彼得一力以拒我。今大將統(tǒng)兵者數(shù)人，皆所恃以為根本，萬一失利，將不可復(fù)用。偏裨中如牛皋、王進、楊珪、史康民皆京東土人，知地險易，可各配以部曲三五千人，或出淮陽，或出徐、泗，彼將奔命之不暇，此不動而分陜西重兵之一端也。關(guān)陜今雖有二宣撫，其體尚輕，非遣大臣不可。呂頤浩氣節(jié)高亮，李綱識量宏遠(yuǎn)，威名素著，愿擇其一而用之，必有以報陛下。”又言：“陛下即位之初，韓世忠、劉光世、張俊威名隱然為大將，今又有吳玠、岳飛者出矣。愿詔大將，于所部舉智謀忠勇可以馭眾統(tǒng)師各兩三人，朝廷籍記。遇有事宜，使當(dāng)一隊，毋隸大將，則諸人競奮才智，皆飛、玠之儔矣。大將爵位已崇，難相統(tǒng)一，自今用兵，第可授以成算，使自為戰(zhàn)而已，慎勿遣重臣臨之，以輕其權(quán)而分其功。今卻敵退師之后，必論功行賞，愿因此詔有司預(yù)定賞格，謂如得城邑及近上首領(lǐng)之類，自一命至節(jié)度使，皆差次使足相當(dāng)。” 所謂守備之宜有五，曰固根本、習(xí)舟師、防他道、講遺策、列長戍，大略謂：“江、浙為今日根本，欲保守則失進取之利，欲進取則慮根本之傷。古之名將，內(nèi)必屯田以自足，外必因糧于敵。誠能得以功名自任如祖逖者，舉淮南而付之，使自為進取，而不至虛內(nèi)以事外。臣聞朝廷下福建造海船七百只，必如期而辦，乞仿古制，建伏波、下瀨、樓船之官，以教習(xí)水戰(zhàn)，俾近上將佐領(lǐng)之，自成一軍，而專隸于朝廷。無事則散之緣江州郡，緩急則聚而用之。臣度敵人他年入寇，懲創(chuàng)今日之?dāng)�，必先以一軍來自淮甸，為筑室反耕之計，以綴我?guī)�。然后由登、萊泛海窺吳、越，以出吾左，由武昌渡江窺江、池，以出吾右，一處不支則大事去矣。愿預(yù)講左支右吾之策。夫兵之形無窮，愿詔臨江守臣，凡可設(shè)奇以誤敵者，如吳人疑城之類，皆預(yù)為措畫。今長江之險，綿數(shù)千里，守備非一，茍制得其要，則用力少而見功多。愿差次其最緊處，屯軍若干人，一將領(lǐng)之，聽其郡守節(jié)制，次緊稍緩處差降焉，有事則以大將兼統(tǒng)之。既久則諳熟風(fēng)土，緩急可用，與旋發(fā)之師不侔矣�！� 所謂措畫之方有五，曰親大閱、補禁衛(wèi)、講軍制、訂使事、降敕榜，大略謂：“因秋冬之交，辟廣場，會諸將，取士卒才藝絕特者而爵賞之。建炎以來，禁衛(wèi)單寡，乃藉五軍以為重，臣常寒心。愿擇忠實嚴(yán)重之將以為殿帥，稍補禁衛(wèi)之闕，使隱然自成一軍，則其馭諸將也，若臂之使指矣。今諸郡廂禁冗占私役者，大郡二三千人，小郡亦數(shù)百人。臣愿講求，除郡守兵將官自禁軍給事外，余兼從衣糧使自僦人以役。大抵殺廂軍三分之二，而以其衣糧之?dāng)?shù)盡募禁軍。金人自用兵以來，未嘗不以和好為言，此決不可恃。然二圣在彼，不可遂已，姑以余力行之耳。臣謂宜專命一官，如古所謂行人者，或止左右司領(lǐng)之，當(dāng)遣使人，舉成法而授之，庶免臨時斟酌之勞，而朝廷得以專意治兵矣。劉豫僣叛，理必滅之，謂宜降敕榜，明著豫僣逆之罪，曉諭江北士民，此亦兵家所謂伐謀伐交者�！� 所謂綏懷之略有五，曰宣德意、先振恤，通關(guān)津、選材能、務(wù)寬貸，大略謂：“山東大姓結(jié)為山砦以自保，今雖累年，勢必有未下者。愿募有心力之人，密往詔諭。應(yīng)淮北遺民來歸者，令淮南州郡給以行由，差船津濟，量差地分人護送，毋得邀阻。有官人先次注授差遣，無官而貧乏者，令沿江州郡以官舍居之，仍量給錢米三兩月，其能自營為生乃止。內(nèi)有才智可用之人，隨宜任使，勿但縻以爵秩而已。凡諸將行師入境，敢抗拒者，固在剿戮。其有善良、老弱之人，皆從寬貸，使之有更生之望�！辈粓�。 邴閑居十有七年，薨于泉州，年六十二，謚文敏。有《草堂集》一百卷。 滕康，字子濟，應(yīng)天府宋城人。登崇寧五年進士第，又中詞學(xué)兼茂科，除秘書省正字，遷著作佐郎、尚書工部禮部員外郎、國子司業(yè)。 靖康二年，元帥府聞康習(xí)憲章，召至濟州。康率群臣勸進，除太常少卿，使定登極禮儀。凡告天及肆赦之文，皆康為之，辭意激切，聞?wù)吒袆�。除起居舍人、�?quán)給事中，進起居郎兼討論祖宗法度檢討官，試中書舍人。 會顯謨閣學(xué)士孟忠厚乞用父任減年遷官，康言：“忠厚，隆祐太后之侄也，太宗以來，凡母后兄弟之子無為侍從者�！蔽淞x大夫康義用登極恩，遷遙郡刺史，康又封還詞頭，言：“恩例遷官一等，謂于階官上進一階。今康義得特旨轉(zhuǎn)一官，自武義大夫躐上遙郡刺史，名為遷一官，實升五等，紊法之甚也。自古召亂之源，非外戚撓法，則內(nèi)侍干政，漢、唐可鑒�！狈苍俳抵�，竟不肯行。 后軍統(tǒng)制韓世忠以不能戢所部，坐贖金�？笛裕骸笆乐覠o赫赫功，祗緣捕盜微勞，遂亞節(jié)鉞。今其所部卒伍至奪御器，逼諫臣于死地，乃止罰金，何以懲后？”詔降世忠一官。 知江州陳彥文用劉光世奏，錄其守城功，遷龍圖閣待制�？狄怨馐浪�上彥文功狀前后牴牾，閣而未下。宰相力主彥文趣康行詞，康論不已，宰相銜之。會布衣省試卷子不合式，康以其文取之，諫官李處遁論奏，遂以集英殿修撰提舉杭州洞霄宮。 未幾，移蹕錢塘，再除中書舍人，奏曰：“去歲郊禮前日食，而日官不以聞，廷臣不以告，使陛下所以應(yīng)天者未至，故逆臣敢萌不軌者，無先事之戒也。陛下即位，行再歲矣，側(cè)怛愛民之政徒為空言，而百姓不被其恩；哀痛責(zé)躬之詔不著事實，四方不以為信。忠佞并馳，而多士解體；刑賞失當(dāng)，而三軍沮氣。臣愿陛下取建炎初元以來所下詔書，所舉政事，熟思審度，得無一二不類臣言者乎？望參稽得失而罷行之。”上再三褒諭，稱其有諫臣風(fēng)。除左諫議大夫。旬日間，封章屢上，遂擢翰林學(xué)士。翌日，除端明殿學(xué)士、同簽書樞密院事。 建炎三年，宰相呂頤浩議幸武昌為趨陜之計，既移蹕建康，又議欲盡棄中原，徙居民于東南�？盗Τ植豢�，上悟而止。未幾，上請?zhí)�后奉神主如江西，以參知政事李邴�?quán)知三省樞密院事，康為資政殿學(xué)士，同從衛(wèi)以行。邴辭疾，又命康權(quán)知，以劉玨為貳。賜康褒詔，許綴宰執(zhí)班奏事。 康從衛(wèi)至洪州，劉光世護江不密，金人絕而渡，康等倉卒奉太后趨虔州。殿中侍御史張延壽論康與玨無憂國之心，至使太后涉險，為敵人追迫，責(zé)授康秘書少監(jiān)，分司南京，永州居住。未幾，許自便，復(fù)左朝請大夫，提舉明道宮。紹興二年九月卒，年四十八。八年，追復(fù)龍圖閣學(xué)士。有文集二十卷。 張守，字子固，常州晉陵人。家貧無書，從人假借，過目輒不忘。登崇寧元年進士第，中詞學(xué)兼茂科。除詳定《九域圖志》編修官。以省員罷，改宣德郎，擢為監(jiān)察御史。丁內(nèi)艱去。 建炎元年冬，召還，改官，賜五品服。上在維揚，粘罕將自東平歷泗、淮以窺行在，宰臣汪伯彥、黃潛善以為李成余黨不足畏，上召百官各言所見。葉夢得請上南巡，阻江為守，張俊亦奏敵勢方張，宜且南渡。守獨抗疏，上防淮渡江利害六事，又別疏言金人犯淮甸之路有四，宜擇四路帥守繕兵儲粟以捍御之。疏再上，又請詔大臣惟以選將治兵為急，凡不急之務(wù)，付之都司、六曹。二相滋不悅，遂建議遣守?fù)嶂I京城，守聞命即就道。 三年正月，還，奏金人必來，愿早為之圖，上惻然。除起居郎兼直學(xué)士院。金人果渡淮，上幸臨安。遷御史中丞。 苗、劉既平，詔赦百官，表奏皆守與李邴分為之。守論宰相朱勝非不能思患預(yù)防，致賊猖獗，乞罷政，疏留中不出，既而勝非竟罷政。 呂頤浩初相，舉行司馬光之言，欲并合三省，詔侍從、臺諫集議。守言光之所奏，較然可行，若更集眾，徙為紛紜。既而悉無異論，竟合三省為一。 上幸建康，呂頤浩、張浚葉議將奉上幸武昌為趨陜之計。時方拜浚為宣撫處置使，身任陜、蜀，守與諫議大夫滕康皆持不可，曰：“東南今日根本也，陛下遠(yuǎn)適，則奸雄生窺伺之心。況將士多陜西人，以蜀近關(guān)陜，可圖西歸，自為計耳，非為陛下與國家計也�！笔赜株愂�害，至殿廬謂康曰：“幸蜀之事，吾曹當(dāng)以死爭之。”上曰：“朕固以為難行�！弊h遂寢。 六月，久雨恒陰，呂頤浩、張浚皆謝罪求去，詔郎官以上言闕政。初，守為副端時嘗上疏曰：“陛下處宮室之安，則思二帝、母后穹廬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則思二帝、母后膻肉酪漿之味；服細(xì)暖之衣，則思二帝、母后窮邊絕塞之寒苦；操與奪之柄，則思二帝、母后語言動作受制于人；享嬪御之適，則思二帝、母后誰為之使令；對臣下之朝，則思二帝、母后誰為之尊禮。思之又思，兢兢栗栗，圣心不倦，而天不為之助順者，萬無是理也�！敝潦菑�(fù)申前說，曰：“今罪己之詔數(shù)下，而天未悔禍，實有所未至耳�！鼻以唬骸疤鞎r人事至此極矣，陛下睹今日之勢與去年孰愈？而朝廷之措置施設(shè)，與前日未始異也。俟其如維揚之變而后言之，則雖斥逐大臣，無救于禍。漢制災(zāi)異策免三公，今任宰相者，雖有勛勞，然其器識不足以斡旋機務(wù)。愿更擇文武全材、海內(nèi)所共推者，親擢而并用之。上書論事，或有切直，宜加褒擢以來言路�！� 先是，守嘗論呂頤浩不可獨任，張浚不可西去，與上意異，乞補外。除禮部侍郎，不拜，上命呂頤浩至政事堂，諭以正人端士不宜輕去，守始受命。殿中侍御史趙鼎入對，論守?zé)o故下遷，上曰：“以其資淺�！倍υ唬骸把允鹿贌o他過，愿陛下毋沮其氣�！庇谑沁w翰林學(xué)士、知制誥。九月，拜端明殿學(xué)士、同簽書樞密院事。扈從由海道至永嘉，回至?xí)�稽�? 四年五月，除參知政事，守嘗薦汪伯彥，沈與求劾其短，以資政殿學(xué)士提舉洞霄宮。未幾，知紹興府。尋以內(nèi)祠兼侍讀，守力辭，改知福州。時右司員外郎張宗臣請令福建筑城，守奏：“福州城于晉太康三年，偽閩增廣至六千七百余步，國初削平已久，公私困弊，請俟他年�！彼熘�。尋以變易度牒錢百萬余緡輸之行在，助國用。 時劉豫導(dǎo)金人寇淮，上次平江，諸將獻(xiàn)俘者相踵，守聞之，上疏曰：“今以獻(xiàn)俘誠皆金人，或借諸國，則戮之可也。至如兩河、山東之民，皆陛下赤子，驅(qū)迫以來，豈得已哉？且諭以恩信，貸之使歸，愿留者亦聽，則賊兵可不戰(zhàn)而潰�！苯鹑思榷�，詔諸將渡江追擊，守復(fù)上疏，以敵情難測，愿留劉光世控御諸渡。 上既還臨安，又詔問守以攻戰(zhàn)之利、守備之宜、綏懷之略、措置之方，守言： 明詔四事，臣以為莫急于措置，措置茍當(dāng)，則余不足為陛下道矣。臣請言措置之大略，其一措置軍旅，其二措置糧食。 神武中軍當(dāng)專衛(wèi)行在，而以余軍分戍三路，一軍駐于淮東，一軍駐于淮西，一軍駐鄂、岳或荊南，擇要害之處以處之。使北至關(guān)輔，西抵川、陜，血脈相通，號令相聞，有唇齒輔車之勢，則自江而南可奠枕而臥也。然今之大將皆握重兵，貴極富溢，前無祿利之望，退無誅罰之憂，故朝廷之勢日削，兵將之權(quán)日重。而又為大將者，萬一有稱病而賜罷，或卒然不諱，則所統(tǒng)之眾將安屬耶？臣謂宜拔擢麾下之將，使為統(tǒng)制，每將不過五千人，棋布四路，朝廷號令徑達(dá)其軍，分合使令悉由朝廷，可以有為也。 何謂措置軍食？諸軍既分屯諸路，則所患者財谷轉(zhuǎn)輸也。祖宗以來，每歲上供六百余萬，出于東南轉(zhuǎn)輸，未嘗以為病也。今宜舉兩浙之粟以餉淮東，江西之粟以餉淮西，荊湖之粟以餉鄂、岳、荊南。量所用之?dāng)?shù)，責(zé)漕臣將輸，而歸其余于行在，錢帛亦然，恐未至于不足也。錢糧無乏絕之患，然后戒飭諸將，不得侵?jǐn)_州縣，以復(fù)業(yè)之民戶口多寡，為諸將殿最，歲核實而黜陟之。如是措置既定，俟至防秋，復(fù)遣大臣為之統(tǒng)督，使諸路之兵首尾相應(yīng)，綏懷之略亦在是矣。究其本原，則在陛下內(nèi)修德而外修政耳。 閩自范汝為之?dāng)_，公私赤立，守在鎮(zhèn)四年，撫綏凋瘵，且請于朝，蠲除福州所貸常平緡錢十五萬。累請去郡，以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召還，甫兩月，復(fù)引病丐去，知平江府，力丐祠以歸。 六年十二月，召見，即日除參知政事，明日兼權(quán)樞密院事。七年，張浚罷劉光世兵柄，而欲以呂祉往淮西撫諭諸軍，守以為不可，浚不從，守曰：“必曰改圖，亦須得聞望素高、能服諸將之心者乃可�！笨２宦牐�遂有酈瓊之變。及臺諫父章論浚，御批安置嶺表，赴鼎不即行，守力解上曰：“浚為陛下捍兩淮，罷劉光世，正以其眾烏合不為用，今其驗矣，群臣從而媒蘗其短，臣恐后之繼者，必以浚為鑒，誰肯為陛下任事乎？”浚謫永州，守亦引咎請去，弗許。 八年正月，上自建康將還臨安，守言：“建康自六朝為帝王都，江流險闊，氣象雄偉，且據(jù)都會以經(jīng)理中原，依險阻以捍御強敵，可為別都以圖恢復(fù)�！倍Τ植豢�，守力求去，以資政殿大學(xué)士知婺州，尋改洪州，兼江南西路安撫使。入對，時江西盜賊未息，上問以弭盜之策，守曰：“莫先德政，伺其不悛，然后加之以兵�！币蛘埑鰩熗鸵�害。既至部，揭榜郡邑，開諭禍福，約以期限，許之自新，不數(shù)月盜平。 后徙知紹興府。會朝廷遣三使者括諸路財賦，所至以鞭撻立威，韓球在會稽，所斂五十余萬緡。守既視事，即求入覲，為上言之，詔追還三使。時秦檜當(dāng)國，不悅，守亦不自安，復(fù)奉祠。 建康謀帥，上曰：“建康重地，用大臣有德望者，惟張守可�！敝伶�(zhèn)數(shù)月薨。 守嘗薦秦檜于時宰張浚，及檜為樞密使，同朝。一日，守在省閣執(zhí)浚手曰：“守前者誤公矣。今同班列，與之朝夕相處，觀其趨向，有患失之心，公宜力陳于上。”守在江右，以郡縣供億科擾，上疏請蠲和買，罷和糴。上欲行之，時秦檜方損度支為月進，且日憂四方財用之不至，見守疏，怒曰：“張帥何損國如是？”守聞之，嘆曰：“彼謂損國，乃益國也�！弊渲u文靖。孫抑，戶部侍郎。 富直柔，字季申，宰相弼之孫也。以父任補官。少敏悟，有才名。靖康初，晁說之奇其文，薦于朝，召賜同進士出身，除秘書省正字。 建炎二年，召近臣舉所知，禮部侍郎張浚以直柔應(yīng)。詔授著作佐郎，尋除禮部員外郎、起居舍人，遷右諫議大夫。范致虛自謫籍中召入，直柔力言致虛不當(dāng)復(fù)用，出知鼎州。 遷給事中。醫(yī)官、團練使王繼先以覃恩轉(zhuǎn)防御使，法當(dāng)回授，得旨特與換武功大夫。直柔論：“繼先以計換授，既授之后，轉(zhuǎn)行官資，除授差遣，更無所礙。且武功大夫惟有戰(zhàn)功、歷邊任、負(fù)材武者乃遷，不可以輕授�！鄙现^宰相范宗尹曰：“此除出自朕意。今直柔抗論，朕屈意從之，以伸直言之氣�！� 四年，遷御史中丞。直柔請罷右司侯延慶，而以蘇遲代之，上曰：“臺諫以拾遺補過為職，不當(dāng)薦某人為某官�！庇谑茄討c改禮部員外郎，而遲為太常少卿。 十月，除端明殿學(xué)士、簽書樞密院事。故事，簽書有以員外郎為之，而無三丞為之者。中書言非舊典，時直柔為奉議郎，乃特遷朝奉郎。自是寄祿官三丞除二府者，遷員外郎，自直柔始，遂為例。 紹興元年，詔禮部太常寺討論隆祐太后冊禮，范宗尹曰：“太母前后廢斥，實出章惇、蔡京，人皆知非二圣之過�！敝比嵩唬骸氨菹峦瞥缏〉v，天下以為當(dāng)，然人亦不以為非哲廟與上皇意，愿陛下勿復(fù)致疑�！蹦嗣�禮官討論典禮。既而王居正言：“太后隆名定位，已正于元符，宜用欽圣詔，奏告天地宗廟，其典禮不須討論�！弊h遂定。 上虞縣丞婁寅亮上書言宗社大計，欲選太祖諸孫“伯”字行下有賢德者視秩親王，使牧九州，以待皇嗣之生，退處藩服。疏入，上大嘆悟，直柔從而薦之，召赴行在，除監(jiān)察御史。于是孝宗立為普安郡王，以寅亮之言也。 除同知樞密院事。侍御史沈與求論直柔附會辛道宗、永宗兄弟得進，并論其所薦右司諫韓璜。先是，直柔嘗短呂頤浩于上前，頤浩與秦檜皆忌之，由是二人俱罷，礌責(zé)監(jiān)潯州酒稅，而直柔以本官提舉洞霄宮。 六年，丁所生母憂。起復(fù)資政殿學(xué)士、知鎮(zhèn)江府，辭不赴。起知衢州。以失入死罪，落職奉祠。尋復(fù)端明殿學(xué)士。徜徉山澤，放意吟詠，與蘇遲、葉夢得諸人游，以壽終于家。 馮康國，字元通，本名轓，遂寧府人。為太學(xué)生，負(fù)氣節(jié)。建炎中，高宗次杭州，禮部侍郎張浚以御營參贊軍事留平江。苗、劉作亂，浚外倡帥諸將合兵致討，念傅等居中，欲得辯士往說之。時轓客浚所，慷慨請行，浚遣之至杭，說傅、正彥曰：“自古宦官亂政，根株相連，若誅鋤必受禍。今二公一旦為國家去數(shù)十年之患，天下蒙福甚大。然主上春秋鼎盛，天下不聞其過，豈可遽傳位于襁褓之子？且前日名為傳位，其實廢立，二公本心為國，奈何以此負(fù)謗天下？”傅按劍大怒，轓辭氣不屈。正彥乃善諭之曰：“張侍郎欲復(fù)辟固善，然須用面議。”乃遣轓還，約浚至杭。 浚復(fù)遣轓移書傅等，告以禍福使改。既又復(fù)傅書，誦言其罪。轓至，傅黨馬柔吉訹之曰：“昨張侍郎書不委曲，二公大怒，已發(fā)兵出杭矣，君尚敢來耶？”轓曰：“畏則不來，來則不畏�！蓖跏佬抻�拘留轓，會浚謬為書遺轓云：“適有客自杭來，方知二公于社稷初無不利之心，甚悔前書之輕易也。”傅等見之喜，轓得免。 俄勤王之兵大集，傅等始懼，轓知其可動，乃說宰相朱勝非，以今日之事，當(dāng)以淵圣皇帝為主，睿圣皇帝宜復(fù)為大元帥，少主為皇太侄，太后垂簾。勝非令與傅、正彥議，皆許諾。轓又請褒傅、正彥如趙普故事，遂皆賜鐵券。詔補轓奉議郎、守兵部員外郎，賜五品服，更名康國。 高宗反正，以張浚宣撫川、陜，浚辟康國主管機宜文字�？Ｖ潦瘢�遣康國入奏事，詔進兩官，為荊湖宣諭使�？祰�之行也，上幸浙東，不暇降詔旨，康國以自意為之，言者劾以擅造制書，坐貶秩二等。紹興三年，浚召還，與康國俱赴行在�？＜洒恚�御史常同因論康國，罷之。起知萬州、湖北轉(zhuǎn)運判官。 浚相，入為都官員外郎�？祰�言：“四川稅色，祖宗以來，正稅重者科折輕，正稅輕者科折重，科折權(quán)衡與稅平準(zhǔn)，故無偏重。近年監(jiān)司總漕悉改舊法，取數(shù)務(wù)多，失業(yè)逃亡皆由于此。盍從舊法�！痹t以其言下四川憲司察不如法者。又言：“蜀苦陸運，當(dāng)諭吳玠，非防秋月，分兵就糧；兼選守牧治梁、洋，招集流散，耕鑿就緒，則漕運可省。此保蜀之良策也。” 浚去相位，康國乞補外。趙鼎言于高宗曰：“自張浚罷，蜀士不自安，今留者十余人，臣恐臺諫以浚故有論列，望陛下察之�！备咦谠唬骸俺�廷用人，止當(dāng)論其才與否耳。頃臺諫好以朋黨論士大夫，如罷一宰相，則凡所薦引，不問才否一時罷黜，乃朝廷使之為朋黨，非所以愛人才、厚風(fēng)俗也�！边w右司員外郎，除直顯謨閣、知夔州。丁母憂，起復(fù)，撫諭吳玠軍，除都大主管川陜茶馬，卒。 論曰：鄧肅、李邴、滕康當(dāng)危急存亡之秋，皆侃侃正色，知無不言。張守論事明遠(yuǎn)，富直柔厄于秦檜、呂頤浩，馮康國說折二兇，皆有用之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