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一十二 列傳第一百七十一

○孟珙 杜杲（子庶） 王登 楊掞 張惟孝 陳咸 孟珙，字璞玉，隨州棗陽人。四世祖安，嘗從岳飛軍中有功。嘉定十年，金人犯襄陽，駐團山，父宗政時為趙方將，以兵御之。珙料其必窺樊城，獻策宗政由羅家渡濟河，宗政然之。越翼日，諸軍臨渡布陣，金人果至，半渡伏發(fā)，殲其半。宗政被檄援棗陽，臨陣嘗父子相失，珙望敵騎中有素袍白馬者，曰：“吾父也。”急麾騎軍突陣，遂脫宗政。以功補進勇副尉。 十二年，完顏訛可步騎二十萬分兩路攻棗陽，環(huán)集城下，珙登城射之，將士驚服。宗政命珙取它道劫金人，破砦十有八，斬首千余級，大俘軍器以歸，金人遁，以功升下班祗應(yīng)。 十四年，入謁制置使趙方，一見奇之，辟光化尉，轉(zhuǎn)進武校尉。十六年，以功特授承信郎。丁父憂，制置使起復(fù)之，珙辭，訖葬趣就職，又辭，轉(zhuǎn)成忠郎。理宗即位，特授忠翊郎，尋差峽州兵馬監(jiān)押兼在城巡檢，京湖制置司差提督虎翼突騎軍馬，又辟京西第五副將，權(quán)管神勁左右軍統(tǒng)制。 初，宗政招唐、鄧、蔡壯士二萬余人，號“忠順軍”，命江�？傊�，眾不安，制置司以珙代海，珙分其軍為三，眾乃帖然。紹定元年，珙白制置司創(chuàng)平堰于棗陽，自城至軍西十八里，由八疊河經(jīng)漸水側(cè)，水跨九阜，建通天槽八十有三丈，溉田十萬頃，立十莊三轄，使軍民分屯，是年收十五萬石。又命忠順軍家自畜馬，官給芻粟，馬益蕃息。二年，升京西第五正將、棗陽軍總轄，本軍屯駐忠順三軍。明年，差京西兵馬都監(jiān)。丁母憂。又明年，起復(fù)京西兵馬鈐轄、棗陽軍駐札，仍總?cè)�軍�? 六年，大元將那顏倴盞追金主完顏守緒，逼蔡，檄珙戍鄂，討金唐、鄧行省武仙。仙時與武天錫及鄧守移剌瑗相掎角，為金盡力，欲迎守緒入蜀，犯光化，鋒剽甚。天錫者，鄧之農(nóng)夫，乘亂聚眾二十萬為邊患。珙逼其壘，一鼓拔之，壯士張子良斬天錫首以獻。是役獲首五千級，俘其將士四百余人，戶十二萬二十有奇，乃授江陵府副都統(tǒng)制，賜金帶。 制置司檄珙問邊事，珙曰：“金人若向呂堰，則八千人不為少，然須木查、騰云、呂堰等砦受節(jié)制乃可濟�！币讯鴦⑷�、雷去危兩部與金人戰(zhàn)于夏家橋，小捷。有頃，金人犯呂堰，珙喜曰：“吾計得矣�！必矫�諸軍追擊呂堰，進逼大河，退逼山險，砦軍四合，金人棄輜重走，獲甲士五十有二，斬首三千，馬牛橐駝以萬計，歸其民三萬二千有奇。瑗遣其部曲馬天章奉書請降，得縣五，鎮(zhèn)二十二，官吏一百九十三，馬軍千五百，步軍萬四千，戶三萬五千三百，口十二萬五千五百五十三。珙入城，瑗伏階下請死，珙為之易衣冠，以賓禮見。 初，仙屯順陽，為宋軍所撓，退屯馬蹬。金順陽令李英以縣降，申州安撫張林以州降，珙言：“歸附之人，宜因其鄉(xiāng)土而使之耕，因其人民而立之長，少壯籍為軍，俾自耕自守，才能者分以土地，任以職使，各招其徒以殺其勢”制置司是之。七月己酉，仙愛將劉儀領(lǐng)壯士二百降，珙問仙虛實，儀陳：“仙所據(jù)九砦，其大砦石穴山，以馬蹬、沙窩、岵山三砦蔽其前；三砦不破，石穴未易圖也。若先破離金砦，則王子山砦亦破，岵山、沙窩孤立，三帥成禽矣�！辩钜砣涨脖�向離金，廬秀執(zhí)黑旗帥眾入砦，金人不疑為宋軍，乃分據(jù)巷道，大呼縱火，掩殺幾盡。是夜，壯士楊青等搗王子山砦，護帳軍酣寢，王建入帳中，斬金將首囊佩之，平明視之，金小元帥也。 丙辰，出師馬蹬，遣樊文彬攻其前門，成明等邀截西路，一軍圍訖石烈，一軍圍小總帥砦，火燭天，殺僇山積，余逸去者復(fù)為成明伏軍所得，壯士老少萬二千三百來歸。師還，至沙窩西，與金人遇，大捷。是日，三戰(zhàn)三克。未幾，丁順等又破默候里砦。珙召儀曰：“此砦既破，板橋、石穴必震，汝能為我招之乎？”儀曰：“晉德與花腿王顯、金鎮(zhèn)撫安威故舊，招之必來�！蹦饲驳滦�，儀又請選婦人三百偽逃歸，懷招軍榜以向，珙從之。威見德，敘情好甚歡，介德往見顯，顯即日以書乞降。德復(fù)請珙遣劉儀候之。顯軍約五千，猶未解甲，珙令作栲栳陣；入陣，周視良久，乃去，如素所撫循；饗以牛酒，皆醉飽歌舞。珙料武仙將上岵山絕頂窺伺，令樊文彬詰旦奪岵山，駐軍其下，前當(dāng)設(shè)伏，后遮歸路。已而仙眾果登山，及半，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眾失措，枕藉崖谷，山為之赪，殺其將兀沙惹，擒七百三十人，棄鎧甲如山。薄暮，珙進軍至小水河，儀還，具言仙不欲降，謀往商州依險以守，然老稚不愿北去，珙曰：“進兵不可緩。”夜漏十刻，召文彬等受方略，明日攻石穴九砦。丙辰，蓐食啟行，晨至石穴。時積雨未霽，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吳元濟之時也。”策馬直至石穴，分兵進攻，而以文彬往來給事。自寅至巳力戰(zhàn)，九砦一時俱破，武仙走，追及于鲇魚砦，仙望見，易服而遁。復(fù)戰(zhàn)于銀葫蘆山，軍又敗，仙與五六騎奔。追之，隱不見，降其眾七萬人，獲甲兵無算。還軍襄陽，轉(zhuǎn)修武郎、鄂州江陵府副都統(tǒng)制。 大元兵遣宣撫王楫約共攻蔡，制置使謀于珙，珙請以二萬人行，因命珙盡護諸將。金兵二萬騎繇真陽橫山南來，珙鼓行而前，金人戰(zhàn)敗，卻走，追至高黃陂，斬首千二百級。 倴盞遣兔花忒、沒荷過出、阿悉三人來迓，珙與射獵，割鮮而飲，馳入其帳。倴盞喜，約為兄弟，酌馬湩飲之。金兵萬人自東門出戰(zhàn)，珙遮其歸路，掩入汝河，擒其偏裨八十有七人。得蔡降人，言城中饑，珙曰：“已窘矣，當(dāng)盡死而守，以防突圍�！辩钆c倴盞約，南北軍毋相犯。決堰水，布虎落。倴盞遣萬戶張柔帥精兵五千人入城，金人鉤二卒以往，柔中流矢如猬，珙麾先鋒救之，挾柔以出。撥發(fā)官宋榮不肅，將斬之，眾下馬羅拜以請，猶杖之。黎明，珙進逼石橋，鉤致生俘郭山，戰(zhàn)少卻。金人突至，珙躍馬入陣，斬山以徇，軍氣復(fù)張，殊死戰(zhàn)，進逼柴潭立柵，俘金人百有二，斬首三百余級。翼日，命諸將奪柴潭樓。金人爭樓，諸軍魚貫而上。金人又飾美婦人以相蠱，麾下張禧等殺之，遂拔柴潭樓，俘其將士五百三十有七人。蔡人恃潭為固，外即汝河，潭高于河五六丈，城上金字號樓伏巨弩，相傳下有龍，人不敢近，將士疑畏。珙召麾下飲，再行，曰：“柴潭非天造地設(shè)，樓伏弩能及遠而不可射近，彼所恃此水耳，決而注之，涸可立待。”皆曰：“堤堅未易鑿。”珙曰：“所謂堅者，止筑兩堤首耳，鑿其兩翼可也�！碧豆麤Q，實以薪葦，遂濟師攻城，擒其兩將斬之，獲其殿前右副點檢溫端，磔之城下，進逼土門。金人驅(qū)其老稚熬為油，號“人油砲”，人不堪其楚，珙遣道士說止之。 端平元年正月辛丑，黑氣壓城上，日無光，降者言：“城中絕糧已三月，鞍靴敗鼓皆糜煮，且聽以老弱互食，諸軍日以人畜骨和芹泥食之，又往往斬敗軍全隊，拘其肉以食，故欲降者眾。”珙下令諸軍銜枚，分運云梯布城下。己酉，珙帥師向南門，至金字樓，列云梯，令諸將聞鼓則進，馬義先登。趙榮繼之，萬眾競登，大戰(zhàn)城上，降其丞相烏古論栲栳，殺其元帥兀林達及偏裨二百人。門西開，招倴盞入，江海執(zhí)其參政張?zhí)炀V以歸。珙問守緒所在，天綱曰：“城危時即取寶玉置小室，環(huán)以草，號泣自經(jīng)，曰‘死便火我’，煙焰未絕。”珙與倴盞分守緒骨，得金謚寶、玉帶、金銀印牌有差。還軍襄陽，特授武功郎、主管侍衛(wèi)馬軍行司公事。擢建康府都統(tǒng)制兼權(quán)侍衛(wèi)馬軍行司職事。 太常寺簿朱楊祖、看班祗候林拓朝八陵，諜云大元兵傳宋來爭河南府，哨已及盟津，陜府、潼關(guān)、河南皆增屯設(shè)伏，又聞淮閫刻日進師，眾畏不前。珙曰：“淮東之師，由淮、泗溯汴，非旬余不達，吾選精騎疾馳，不十日可竣事；逮師至東京，吾已歸矣�！庇谑菚円辜嫘�，與二使至陵下，奉宣御表，成禮而歸。制置司奏留珙襄陽兼鎮(zhèn)北軍都統(tǒng)制。鎮(zhèn)北軍者，珙所招中原精銳百戰(zhàn)之士萬五千余人，分屯漅北、樊城、新野、唐、鄧間。俄令赴樞密院稟議，授帶御器械。二年，授主管侍衛(wèi)馬軍司公事，時暫黃州駐札，朝辭，上曰：“卿名將之子，忠勤體國，破蔡滅金，功績昭著�！辩顚υ唬骸按俗谏缤�靈，陛下圣德，與三軍將士之勞，臣何力之有？”帝問恢復(fù)，對曰：“愿陛下寬民力，蓄人材，以俟機會�！钡蹎柡妥h，對曰：“臣介胄之士，當(dāng)言戰(zhàn)，不當(dāng)言和。”賜赍甚厚。兼知光州，又兼知黃州。 三年，珙至黃，增埤浚隍，搜訪軍實，邊民來歸者日以千數(shù)，為屋三萬間居之，厚加賑貸。又慮兵民雜處，因高阜為齊安、鎮(zhèn)淮二砦，以居諸軍。創(chuàng)章家山、毋家山兩堡為先鋒、虎翼、飛虎營。兼主管管內(nèi)安撫司公事，節(jié)制黃蘄光、信陽四郡軍馬。 大元兵攻蘄州，珙遣兵解其圍；又攻襄陽，隨守張龜壽、荊門守朱楊祖、郢守喬士安皆委郡去，復(fù)州施子仁死之，江陵危急。詔沿江、淮西遣援，眾謂無逾珙者，乃先遣張順渡江，珙以全師繼之。大元兵分兩路：一攻復(fù)州，一在枝江監(jiān)利縣編筏窺江。珙變易旌旗服色，循環(huán)往來，夜則列炬照江，數(shù)十里相接。又遣外弟趙武等共戰(zhàn)，躬往節(jié)度，破砦二十有四，還民二萬。嘉熙元年，封隨縣男，擢高州刺史，忠州團練使兼知江陵府、京西湖北安撫副使。未幾，授鄂州諸軍都統(tǒng)制。 大元大將忒沒入漢陽境，大將口溫不花入淮甸，蘄守張可大、舒州李士達委郡去，光守董堯臣以州降。合三郡人馬糧械攻黃守王鑒，江帥萬文勝戰(zhàn)不利。珙入城，軍民喜曰：“吾父來矣。”駐帳城樓，指畫戰(zhàn)守，卒全其城，斬逗留者四十有九人以徇。御筆以戰(zhàn)功賞將士，特賜珙金碗，珙益以白金五十兩賜之諸將。將士彌月苦戰(zhàn)，病傷者相屬，珙遣醫(yī)視療，士皆感泣。 二年春，授寧遠軍承宣使、帶御器械、鄂州江陵府諸軍都統(tǒng)制。珙以三軍賞典未頒，表辭。詔曰：“有功不賞，人謂朕何？三軍勛勞，趣其來上。封爵之序，自將帥始，卿奚辭焉？”未幾，授樞密副都承旨、京西湖北路安撫制置副使兼督視行府參謀官。未幾，升制置使兼知岳州。乃檄江陵節(jié)制司搗襄、郢，于是張俊復(fù)郢州，賀順復(fù)荊門軍。十二月壬子，劉全戰(zhàn)于冢頭，戰(zhàn)于樊城，戰(zhàn)于郎神山，屢以捷聞。三年春正月，曹文鏞復(fù)信陽軍，劉全復(fù)樊城，遂復(fù)襄陽。授樞密都承旨、制置使兼知鄂州。全遣譚深復(fù)光化軍，息、蔡降，珙命以兵逆之，得壯士百余，籍為忠衛(wèi)軍。 初，詔珙收復(fù)京、襄，珙謂郢然后可以通饋餉得荊門然后可以出奇兵，由是指授方略，發(fā)兵深入，所至以捷聞。珙奏略曰：“取襄不難而守為難，非將士不勇也，非車馬器械不精也，實在乎事力之不給爾。襄、樊為朝遷根本，今百戰(zhàn)而得之，當(dāng)加經(jīng)理，如護元氣，非甲兵十萬，不足分守。與其抽兵于敵來之后，孰若保此全勝？上兵伐謀，此不爭之爭也。”乃置先鋒軍，以襄、郢歸順人隸焉。 庚寅，諜報大元兵欲大舉臨江，珙策必道施、黔以透湖湘，請粟十萬石以給軍餉，以二千人屯峽州，千人屯歸州。忠衛(wèi)舊將晉德自光化來歸，珙獎用之。珙弟瑛以精兵五千駐松滋為夔聲援，遣于德興增兵守歸州隘口萬戶谷。大元兵自隨窺江，珙密遣劉全拒敵，遣伍思智以千人屯施州。大元大將塔海并禿雪帥師入蜀，號八十萬，珙增置營砦，分布戰(zhàn)艦，遣張舉提兵間道抵均州防遏。大元兵度萬州湖灘，施、夔震動，珙兄璟時為湖北安撫副使、知峽州，急以書謀備御。珙請于督府，帥師西上。璟調(diào)金鐸一軍迎拒于歸州大<王亞>砦。劉義捷于馬巴東縣之清平村。珙弟璋選精兵二千駐澧州防施、黔路。四年，進封子。 珙條上流備御宜為藩籬三層：乞創(chuàng)制副司及移關(guān)外都統(tǒng)一軍于夔，任涪南以下江面之責(zé)，為第一層；備鼎、澧為第二層；備辰、沅、靖、桂為第三層。峽州、松滋須各屯萬人，舟師隸焉，歸州屯三千人，鼎、澧、辰、沅、靖各五千人，郴、桂各千人，如是則江西可保。又遣楊鼎、張謙往辰、沅、靖三州，同守倅曉諭熟蠻，講求思、播、施、黔支徑，以圖來上。 會諜知大元兵于襄樊隨、信陽招集軍民布種，積船材于鄧之順陽，乃遣張漢英出隨，任義出信陽，焦進出襄，分路撓其勢。遣王堅潛兵燒所積船材，又度師必因糧于蔡，遣張德、劉整分兵入蔡，火其積聚。制拜寧武軍節(jié)度使、四川宣撫使兼知夔州。招集麻城縣、巴河、安樂磯、管公店淮民三百五十有九人，皆沿邊經(jīng)戰(zhàn)之士，號“寧武軍”，令璋領(lǐng)之。進封漢東郡侯兼京湖安撫制置使。 回鶻愛里八都魯帥壯士百余、老稚百一十五人、馬二百六十匹來降，創(chuàng)“飛鶻軍”，改愛里名艾忠孝，充總轄，乞補以官。四川制置使陳隆之與副使彭大雅不協(xié)，交章于朝。珙曰：“國事如此，合智并謀，猶懼弗克，而兩司方勇于私斗，豈不愧廉、藺之風(fēng)乎。”馳書責(zé)之，隆之、大雅得書大慚。 厘蜀政之弊，為條班諸郡縣，曰差除計蜀，曰功賞不明，曰減克軍糧，曰官吏貪黷，曰上下欺罔。又曰：“不擇險要立砦柵，則難責(zé)兵以衛(wèi)民；不集流離安耕種，則難責(zé)民以養(yǎng)兵。”乃立賞罰以課殿最，俾諸司奉行之。黎守閻師古言大理國請道黎、雅入貢，珙報大理自通邕、廣，不宜取道川蜀，卻之。兼夔路制置大使兼屯田大使。軍無宿儲，珙大興屯田，調(diào)夫筑堰，募農(nóng)給種，首秭歸，尾漢口，為屯二十，為莊百七十，為頃十八萬八千二百八十，上屯田始末與所減券食之?dāng)?shù)，降詔獎諭。靖州徭林賽良為亂，遣王瑀平之。 淳祐二年，珙以京、襄死節(jié)死事之臣請于朝，建祠岳陽，歲時致祭，有旨賜名閔忠廟�；礀|受兵，樞密俾珙應(yīng)援，遣李得帥精兵四千赴之，珙子之經(jīng)監(jiān)軍。諜知京兆府也可那延以騎兵三千經(jīng)商州取鶻嶺關(guān)，出房州竹山，遣王令屯江陵，尋進屯郢州，劉全屯沙市，焦進提千人自江陵、荊門出襄。檄劉全赍十日糧，取道南漳入襄，與諸軍合。 大元兵至三川，珙下令應(yīng)出戍主兵官，不許失棄寸土。權(quán)開州梁棟乏糧，請還司，珙曰：“是棄城也�！睏澲临缰�，使高達斬其首以徇。由是諸將稟令惟謹。大元兵至瀘，珙命重慶分司發(fā)兵應(yīng)援，遣張祥屯涪州。拜檢校少保，進封漢東郡公。珙言：“沅之險不如辰，靖之險不如沅，三州皆當(dāng)措置而靖尤急。今三州粒米寸兵無所從出，出京湖之憂一。江防上自秭歸，下至壽昌，亙二千里，自公安至峽州灘磧凡十余處，隆冬水涸，節(jié)節(jié)當(dāng)防，兵諱備多，此京湖之憂二。今尺籍?dāng)?shù)虧，既守灘磧，又守關(guān)隘，此京湖之憂三。陸抗有言：‘荊州國之藩表，如其有虞，非但失一郡，當(dāng)傾國爭之。若非增兵八萬并力備御，雖韓、白復(fù)生，無所展巧�！�今日事勢大略相似，利害至重�！庇喃d宣諭四川，道過珙，珙以重慶積粟少，餉屯田米十萬石，遣晉德帥師六千援蜀，之經(jīng)為策應(yīng)司都統(tǒng)制。四年，兼知江陵府。珙謂其佐曰：“政府未之思耳，彼若以兵綴我，上下流急，將若之何？珙往則彼搗吾虛，不往則誰實捍患�！弊R者是之。 詔京湖調(diào)兵五千戍安豐，援壽春。珙遣劉全將以往。繼有命分兵三千備齊安，珙言：“黃州與壽昌三江口隔一水耳，須兵即度，何必預(yù)遣？先一日則有一日之費，無益有損，萬一上游有警，我軍已疲，非計之得也�！辈粡�。五年，御筆以職事修舉，轉(zhuǎn)行兩官，許令回授。珙至江陵，登城嘆曰：“江陵所恃三海，不知沮洳有變?yōu)樯Ｌ镎�，敵一鳴鞭，即至城外。蓋自城以東，古嶺先鋒直至三氵義，無所限隔�！蹦嗣憦�(fù)內(nèi)隘十有一，別作十隘于外，有距城數(shù)十里者。沮、漳之水，舊自城西入江，因障而東之，俾繞城北入于漢，而三海遂通為一。隨其高下，為匱蓄泄，三百里間，渺然巨浸。土木之工百七十萬，民不知役，繪圖上之。 珙以身鎮(zhèn)江陵，而兄璟帥武昌，故事，無兄弟同處一路者，乞歸田，不允。詔以兵五千援淮，珙使張漢英帥之。樞密調(diào)兵五千赴廣西，珙移書執(zhí)政曰：“大理至邕，數(shù)千里部落隔絕，今當(dāng)擇人分布數(shù)郡，使之分治生夷，險要形勢，隨宜措置，創(chuàng)關(guān)屯兵，積糧聚芻于何地，聲勢既張，國威自振。計不出此而聞風(fēng)調(diào)遣，空費錢糧，無補于事�！辈宦�。大元大將大納至江陵，遣楊全伏兵荊門以戰(zhàn)，珙先期諜知，達于樞密，檄兩淮為備，兩淮不知也，后果如所報。珙奏：“襄、蜀蕩析，士無所歸，蜀士聚于公安，襄士聚于郢渚。臣作公安、南陽兩書院，以沒入田廬隸之，使有所教養(yǎng)�！闭埖垲}其榜賜焉。 初，珙招鎮(zhèn)北軍駐襄陽，李虎、王旻軍亂，鎮(zhèn)北亦潰，乃厚招之，降者不絕。行省范用吉密通降款，以所受告為質(zhì)，珙白于朝，不從。珙嘆曰：“三十年收拾中原人，今志不克伸矣�！辈∷旄铮�乞休致，授檢校少師、寧武軍節(jié)度使致仕，終于江陵府治，時九月戊午也。是月朔，大星隕于境內(nèi)，聲如雷。薨之夕，大風(fēng)發(fā)屋折木。訃至，帝震悼輟朝，賻銀絹各千，特贈少師，三贈至太師，封吉國公，謚忠襄，廟曰威愛。 珙忠君體國之念，可貫金石。在軍中與參佐部曲論事，言人人異，珙徐以片語折衷，眾志皆愜。謁士游客，老校退卒，壹以恩意撫接。名位雖重，惟建鼓旗、臨將吏而色凜然，無敢涕唾者。退則焚香掃地，隱幾危坐，若蕭然事外。遠貨色，絕滋味。其學(xué)邃于《易》，六十四卦各系四句，名《警心易贊》。亦通佛學(xué)，自號“無庵居士”。 杜杲，字子昕，邵武人。父穎，仕至江西提點刑獄，故杲以任授海門買納鹽場，未上，福建提點刑獄陳彭壽檄攝閩尉。民有甲之子死，誣乙殺之，驗發(fā)中得沙，而甲舍旁有池沙類發(fā)中者，鞫問，子果溺死。 江、淮制置使李玨羅致幕下。滁州受兵，檄杲提偏師往援，甫至，民蔽野求入避，滁守固拒，杲啟鑰納之。金人圍城數(shù)重，杲登陴中矢，益自奮厲，卒全其城。 調(diào)江山丞，兩浙轉(zhuǎn)運使朱在辟監(jiān)崇明鎮(zhèn)，崇明改隸淮東總領(lǐng)，與總領(lǐng)岳珂議不合，慨然引去。珂出文書一卷，曰：“舉狀也�！标皆唬骸氨榷�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辩媾�，杲曰：“可劾者文林，不可強者杜杲�！辩婢挂载撎J錢劾，朝廷察蘆無虧，三劾皆寢。 淮西制置曾式中辟廬州節(jié)度推官。浮光兵變，杲單騎往誅其渠魁，守將爭餉金幣，悉封貯一室，將行，屬通判鄭準(zhǔn)反之。安豐守告戍將扇搖軍情，且為變，帥欲討之，杲曰：“是激使叛也�！闭埮c兩卒往，呼將諭之曰：“而果無他，可持吾書詣制府�！睂⒓慈招校�一軍帖然。 知六安縣，民有嬖其妾者，治命與二子均分。二子謂妾無分法，杲書其牘云：“《傳》云‘子從父令’，律曰‘違父教令’，是父之言為令也，父令子違，不可以訓(xùn)。然妾守志則可，或去或終，當(dāng)歸二子。”部使者季衍覽之，擊節(jié)曰：“九州三十三縣令之最也。” 知定遠縣，會李全犯邊，衍時為淮帥，辟通判濠州，朝廷以杲久習(xí)邊事，擢知濠州。制置大使趙善湘謀復(fù)盱眙，密訪杲，杲曰：“賊恃外援，當(dāng)斷盱眙橋梁以困之�！弊溆闷洳叱晒�。金眾數(shù)萬駐榆林阜請降，輜重甚富，或請誘而圖之。杲曰：“殺降不仁，奪貨不義，納之則有后患。諭而遣之。召奏事，差主管官告院，知安豐軍。善湘與趙范、范弟葵出師，遷淮西轉(zhuǎn)運判官。詔問守御策，杲上封曰：“沿淮旱蝗，不任征役；中原赤立，無糧可因。若虛內(nèi)事外，移南實北，腹心之地，必有可慮�！睍r在外諫出師者惟杲一人。及兵敗洛陽，人始服其先見。奉崇道祠，再知濠州，未行，改安豐。大元兵圍城，與杲大戰(zhàn)。明年，大兵復(fù)大至，又大戰(zhàn)。擢將作監(jiān)，御書慰諭之。丞相李宗勉、參知政事徐榮叟曰：“帥淮西無逾杜杲者�！痹t以安撫兼廬州，進太府卿、淮西制置副使兼轉(zhuǎn)運使。復(fù)與大元兵戰(zhàn)。累疏請老，不許。權(quán)刑部尚書。 淳祐元年，乞去愈力，擢工部尚書，遂以直學(xué)士奉祠。帝欲起之帥廣西，以言者罷。帝曰：“杜杲兩有守功，若脫兵權(quán)，使有后禍，朕何以使人？”乃起知太平州。俄擢華文閣學(xué)士、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行宮留守，節(jié)制安慶、和、無為三郡。 杲罷楊林堡，以其費備歷陽，淮民寓沙上者護以師。首謁程顥祠�？傤I(lǐng)所即張栻宦游處，陳像設(shè)祀焉。置貢士莊，蠲民租二萬八千石。復(fù)與大元兵戰(zhàn)于真州。進敷文閣學(xué)士，遷刑部尚書，引見，帝加獎勞。乞歸不許，兼吏部尚書。杲隨資格通其礙，銓綜為精。梁成大子賂當(dāng)國者求銓試，杲曰：“昔沈繼祖論朱文公，成大亦論真文忠公，皆得罪名教者，子孫宜廢錮，安得仕？”進徽猷閣，奉祀。請老，升寶文閣致仕。帝思前功，進龍圖閣而杲卒，遺表上，贈開府。 杲淹貫多能，為文麗密清嚴，善行草急就章。晚歲專意理學(xué)，嘗言吾兵間無悖謀左畫，得于《四書》。子庶。 庶字康侯，幼倜儻有大志，性剛勁，通宋典故，善為文。從父兵間，習(xí)邊事，未人仕已立戰(zhàn)功，明堂恩補官。大元兵圍安豐，兵將不相下，庶調(diào)護咸得其歡心，卒協(xié)力捍御。杲帥淮西，辟書寫機宜文字。廬州圍解，庶白事廟堂，諸將饋金助上功費，皆受之，賞典行，歸悉反所饋。遷籍田令兼制機督干。監(jiān)呂文德、聶斌軍，與大元兵戰(zhàn)朱皋、白冢，遷將作監(jiān)簿。 杲在建康，庶通判和州，權(quán)知真州。郡素缺備，庶大修守御，具積排杉木殆十萬株。差知興化軍，奉祀鴻禧觀。起知邕州，改潮州，以言者寢命。赴淮東制司議幕，過闕，遷將作監(jiān)丞。遷司農(nóng)丞、知和州，陛辭，言：“今天時不可幸，地利不可恃，人和不可保，茍恃天幸，恃長江，恃清野，而付邊事于素不諳歷之人，未見其可。”帝嘉納。 尋兼淮西提點刑獄，浚城濠，增守備，修學(xué)宮。知真州兼淮東提點刑獄，逾年，進直秘閣，移淮西兼廬州安撫副使，人歡迎如見慈父，治績甚多。就任加刑部郎中，升寶文閣，與大元兵戰(zhàn)于望仙、白沙城。升華文閣。開慶元年冬，進大理少卿、淮東轉(zhuǎn)運副使、兩淮制置司參謀官，特授兩淮制置使、知揚州。射陽湖饑民嘯聚，庶曰：“吾赤子也�！鼻矊⒄写�，得丁壯萬余，戮止首惡數(shù)人。明年四月，火，抗章自劾，召赴行在。尋直寶文閣、知隆興府、江西轉(zhuǎn)運副使，卒。 王登，字景宋，德安人。少讀書，喜古兵法，慷慨有大志，不事生產(chǎn)。出制置使孟珙幕府，久之，權(quán)知巴東縣。獻俘制置司，登念奮自書生，不拜，吏曰：“不拜則不敢上�！彪y之，竟棄功去。淳祐四年，舉進士，調(diào)興山主簿�？傤I(lǐng)賈似道檄修江陵城，條畫有法。明年，制置使李曾伯經(jīng)理襄陽，登在行，以積功升，尋以母憂去。 及吳淵為制置使，邊事甚亟，因憶弟潛盛言王登才略，具書幣招之。登方與客奕，發(fā)書，衣冠拜家廟，長揖出門，問牛幾何，可盡發(fā)犒師。淵慨然曰：“事亟矣，奈何？”登曰：“亟呼諸將共議�！北娭�，歡躍曰：“景宋在此�！睖Y曰：“汝輩欲西門出，景宋欲從方城，如何？”眾曰：“惟命！”登曰：“用兵患不一，登書生，不過馮軾觀戰(zhàn)，請五大帥中擇一人為節(jié)制�！睖Y曰：“請監(jiān)丞出，正謂此也�！奔磿�銀牌曰：“監(jiān)丞代某親行，將士用命不用命，賞罰畢具申�！钡侵辽呈�，椎牛釃酒，得七千人，誓曰：“登與諸將義同骨肉，今日之事，登不且命，諸將殺登以獻主帥；諸將有一不用命，登有制札在，不敢私也�！北姽衫趼犆�，竟立奇功于沮河。趙葵為制置使，見登握手曰：“景宋一身膽，惜相見晚也�！辟聟⑿麚崴炯婢┪鲀晒�(jié)。馬光祖為制置使，辟充參謀官，遷軍器少監(jiān)、京西提點刑獄。 登威聲日振。有余思忠及徐制幾讒于光祖曰：“京湖知有王景宋，不知有馬制置，非久易位矣�！惫庾嬉裳桑�出登屯郢州，后以干辦鐘蜚英調(diào)護，情好如初。侍御史戴慶炣劾思忠，其黨過元龍、沈翥在幕中，又傾之，以是議論不合，才略不能施，識者惜焉。 開慶元年，登提兵援蜀，約日合戰(zhàn)，夜分，登經(jīng)理軍事，忽絕倒，五藏出血。幕客唐舜申至，登尚瞪目視幾上文書，俄而卒。它日，舜申舟經(jīng)漢陽，有蜀聲呼唐舜申者三，左右曰：“景宋聲也�！笔窍�，舜申暴卒。 楊掞，字純父，撫州臨川人。少能詞賦，里陳氏館之教子，數(shù)月拂衣去。游襄、漢，既而代陳中選，陳謝之萬緡，輦以入倡樓，篋垂盡，夜忽自呼曰：“純父來此何為？”明日遂行。用故人薦，出淮閫杜杲幕，杲曰：“風(fēng)神如許，它日不在我下�！庇墒侵畏ㄕ髦\多咨于掞。逾年，安豐被兵，掞慨然曰：“事亟矣，掞請行�！蹦艘云娌呓鈬�，奏補七官。 掞念置身行伍間，騎射所當(dāng)工，夜以青布籍地，乘生馬以躍，初過三尺，次五尺至一丈，數(shù)閃跌不顧。制置使孟珙辟于幕，嘗用其策為“小子房”，與之茶局，周其資用。掞以本領(lǐng)錢數(shù)萬費之，總領(lǐng)賈似道稽數(shù)責(zé)償，珙以白金六百令掞償之，掞又散之賓客，酣歌不顧。似道欲殺之，掞曰：“漢高祖以黃金四萬斤付陳平，不問出入，公乃顧此區(qū)區(qū)，不以結(jié)豪杰之心邪？”似道始置之。珙嘗燕客，有將校語不遜，命斬之，掞從容曰：“斬之誠是，第方會客廣謀議，非其時非其地也�！辩畲蠓�。未幾，有大將立功，珙坐受其拜，掞為動色，因嘆曰：“大將立功，庭參納拜，信兜鍪不如毛錐子也。”于是謝絕賓客，治進士業(yè)，遂登第，調(diào)麻城尉。 向士璧守黃州，檄入幕，尋以戰(zhàn)功升三官。無何，得心疾，曰：“我不可用矣�！彼煺{(diào)潭州節(jié)度推官。趙葵為京湖制置使，掞與偕行，王登迓于沙市，極談至夜分，掞退曰：“王景宋滿身是膽，惜欠沉細者，如掞副之，何事不可為也，但恐終以勇敗�！焙蟮撬�，人以為知言。逾時，士璧守峽州，招之，病不果行而卒，贈架閣。 張惟孝，字仲友，襄陽人。長六尺，通《春秋》，下第，乃工騎射。城中亂，爭出關(guān)，惟孝拔劍殺數(shù)人，趨白河，見一舟壯鉅甚，急登之，舟人不可，惟孝曰：“今日之事，非汝即我，能殺我者得此舟。”眾披靡，遂以舟達郢州。兵亂，奔沙洋，別之杰為帥，盡隘諸湖不泄水，惟孝令二人賈服前行，密窺隘兵，曰：“易與耳�！蹦伺c十騎，衣黑袍，假為敵兵，曰：“后隊亟至�！笔匕�四五百人悉潰，舟趨藕池。 開慶元年，卜居江陵，至沙市，眾舟大集，不可涉。頃有峨冠張蓋，從者數(shù)十，則宣撫姚希得之弟也，今曰：“敢有爭岸者投水中�！蔽┬㈩㈨�良久，提劍驅(qū)左右而出，舉白旗以麾，令眾船登岸，毋敢亂次。干官鐘蜚英見而異之，以告唐舜申，舜申曰：“吾故人也�！本哐晕┬⑵缴�。蜚英謂曰：“今日正我輩趨事赴功之秋。”惟孝不答，又叩之，則曰：“朝廷負人�！泵魅�，蜚英導(dǎo)希得羅致之，宴仲宣樓，蜚英酒酣曰：“有國而后有家，天下如此，將安歸乎？”惟孝躍然曰：“從公所命�！蹦苏埧彰�帖三十以還。逾旬，與三十騎俱擁甲士五千至，旗幟鮮明，部伍嚴肅，上至公安，下及墨山，游踏相繼。希得大喜，請所統(tǒng)姓名，惟孝曰：“朝廷負人，福難禍易，聊為君侯紓一時之難耳，姓名不可得也。”時鼎、澧五州危甚，于是擊鼓耀兵，不數(shù)日，眾至萬人，數(shù)戰(zhàn)俱捷，江上平。制使呂文德招之，不就而遁，物色之不可得，或云已趨淮甸，后不知所終。 陳咸，字逢儒，監(jiān)察御史升卿次子，為叔父巨卿后。登淳熙二年進士第，調(diào)內(nèi)江縣尉�？h吏受賄，賦民不均，咸以聞于部使者，為下令聽民自陳利病，而委咸均其賦。改知果州南充縣，轉(zhuǎn)運司辟主管文字。歲旱，稅司免下戶兩稅，轉(zhuǎn)運使安節(jié)以為虧漕計，咸白安節(jié)曰：“茍利于民，違之不可�！币蜓裕骸敖耔鷰判杏谒拇ㄕ邘滋澣�百萬，茍增印百萬，足以補放免之?dāng)?shù)�！卑补�(jié)從之。軍多濫請，咸每裁損，帥屬以為言，咸曰：“咸首可斷，濫請不可得�！笔駳q收激賞權(quán)輸絹錢，民以為病，咸白安節(jié)，核入節(jié)出，奏歲減二十余萬緡。擢知資州，時久旱，咸被命即請帥臣發(fā)粟二千余石以振。明年，東、西川皆旱，總制二司議蠲民賦而慮虧國課，咸請增印未補發(fā)引百有九萬以償所蠲，議遂決。大修學(xué)宮，政以最聞，改知普州。 開禧元年，邊事興，四川宣撫使程松奇其才，辟主管機宜文字。咸首貽書論兵不可輕動，勸松搜人才，練軍實；考圖籍以疏財用之源，視險要以決攻守之計；約大將面會，以免疑忌之嫌；捐金帛募死士，以明間探之遠；出虛搗奇之策，審于當(dāng)用；幸勝趨利之謀，寢而勿行。松復(fù)書深納，然實不能用。副使吳曦蔑視松，易置將兵，不關(guān)白正使。松務(wù)為簡貴，咸憂之，復(fù)說松收梁、洋以北義士為緩急用；據(jù)險厄，立關(guān)堡，杜支徑以備不虞。松又不能用。遷利路轉(zhuǎn)運判官。 曦叛臣于金，關(guān)外四州繼沒，人情大駭。咸留大安軍督軍糧，檄其守楊震仲振流民，備奸盜，眾稍安。安丙密以曦反謀告咸，咸即遣人告松，松不之察。曦以咸蜀名士，欲首脅之以令其余，檄咸議事。咸不往，遂之利州。抵城外，偽都運使徐景望已挾兵入居臺治。英宗諱日，景望大合樂以享，咸力拒之。 初，咸自大安東下，遇偽將褚青與語，青有悔意。至是，以主管文字王釜、福艾可與共事，欲結(jié)二人誅景望，燒棧閣，絕曦援兵。既而釜棄官歸，咸以青不可保，謀遂沮。李道傳問咸：“計將安出？”咸曰：“事極不過一死耳，必不為吾蜀累也�！闭Z家子欽曰：“咸受國厚恩，義當(dāng)擊賊，恨無兵權(quán)，獨有下策，削發(fā)以全臣節(jié)�！睍�曦以書招之急，咸答書勸其稟命，既而欲親諭之，遂行，遇偽統(tǒng)領(lǐng)孟可道，知曦已僣亂，曰：“吾書不可用矣�！边�至后钅敖，入帳中以刀自斷其結(jié)，披緇而出。景望遣兵拘咸于岸，曦聞怒甚。吳睍勸曦召咸主武興寺，因殺之，安丙力為救解，乃得釋歸。曦既誅，咸語諸子曰：“吾不能討賊而棄官守，罪也�！鄙媳碜咱�，安丙、楊輔等皆勉其出。丙尋奏以咸總蜀賦，從之。 時僣亂后，帑藏赤立。咸至武興，與丙商榷利病，兵政財計，合為一家，請丙奏于朝。核諸司羨余，移支常平廣惠米，鑄當(dāng)五錢，榜賣官，并權(quán)截四路上供，汰弱兵二萬余，規(guī)畫備至，故軍興增支之?dāng)?shù)八千七百五十余萬，皆不取于民。咸總賦之始，贍軍帑廩緡不過一千四十五萬余，糧不過九十一萬余，料不過二萬余。咸晝夜精勤，調(diào)度有方，不二歲，益昌大軍庫有楮引百八十萬，成都免引場樁撥二百一十余萬，城下三倉軍糧四十余萬石，預(yù)借米本一百一十余萬，又別貯軍糧百四十九萬石，料七萬余，而布帛絲綿、銅鐵錢與祠牒不預(yù)焉。 劍外民久苦役調(diào)，或建議調(diào)東、西兩路及夔路丁壯共其勞。令始下，民憚行，馳訴于安丙，乞計直輸錢以免行，久而不克輸者十五余萬，咸蠲之。蜀錢引舊約兩界五千余萬，半藏于官，自軍興引皆散于民，宣、總二司增創(chuàng)三界通行八千余萬，價日益落。咸捐一千二百余萬緡以收十九界之半，又與丙議合茶馬司之力，再收九十一界，續(xù)造九十三界以兌之，于是引價復(fù)昂，糴價頓減。 嘉陵江流忽淺，或云金人截上流，咸不動，疏而導(dǎo)之，自益昌至于魚梁，饋運無阻。金州地險，咸增饋米以實之，人皆曰：“金州之險，金人不可向，何益之為？”咸曰：“敵至而慮，無及矣�！蔽磶祝�金人犯上津，守賴以固。召為司農(nóng)少卿，卒。丙列奏其功，賜謚勤節(jié)。初，宣諭使吳獵嘗表其節(jié)，詔進二秩，咸乞回贈所生父母焉。 論曰：宋之辱于金久矣，值我國家興師討罪，聲震河朔，乃遣孟珙帥師夾攻，遂滅其國，以雪百年之恥。而珙說禮樂、敦詩書，誠寡與二。杜杲、王登、楊掞、張惟孝，思以功名自見，雖所立有小大，皆奇才也。陳咸不從逆曦，雖不能死，然理財于喪亂之余，蜀賴以固守，豈不賢于匹夫而莫經(jīng)溝瀆者哉！